蜻蜓(dragonfly)航空公司开业了,不用登广告就吸引了大批乘客。小蜜蜂(bee)要到河对岸的油菜花地里去采蜜,蜜太多,背不动,得乘他的飞机。小螳螂(prayingmantis)要到东山的林子里去杀敌,路太远,也得乘他的飞机。
不过有一条,上飞机前必须秤体重,超过公司的规定一律不准上,不是别的,怕飞机吃不消。
大家都愿乘蜻蜒飞机,另有主要一点,那便是飞机场设在一张大荷叶上,飞机就停在那里,随到随上,装上就走,太方便了。
那是一个天气闷热的傍晚,飞了大半天的小飞机正停在绿色的机坪上歇息,一只红蚂蚁(ant)爬了过来,就要搭飞机到河对岸去开会。
不等蜻蜒询问,红蚂蚁扬扬触须说:“不必秤体重了。你瞧我这身材,能有多重?”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后己聚集了黑糊糊的一片,其中有一只大头蚁正笑眯眯地盯着他,拍拍大脑袋说:“别看我大头大脑的,不过是蜜蜂的五百分之一!”
“你们这么多,加在一路会超重的!”蜻蜒咕噜着,“再说,我明天飞的次数太多了,万一……”他不想说那不吉祥的字眼,把眼珠一转,“另有,天快下雨了,我身子重,飞不动。”
大头蚁嘿嘿一笑:“你呀,真傻!这么多的小不点,一人一张票,你一会儿就发财了!”
蜻蜓想想也对,拉上一天能赚几个,这一家伙顶半个月的呢!更况且不必通过票口,机票钱一切落入他的腰包!他越想越高兴,轻轻放下了翅膀说:“上吧上吧!”
大头蚁几步跨了上去,站在翅膀边缘指挥其它乘客快上。蜻蜒热情地叮嘱大家:“往中心挤,尽量往中心挤,路上风大,弄不好会掉下去摔死的!”咳,怎么一激动就把那个不吉祥的字甩出来了。
乘客一切进入机舱,那舱是用几片花瓣搭成的,五颜六色,好漂亮!
等大家坐稳,飞机起飞了。
怪事,怎么老飞不高?是乘客太多,依然空气湿度太大?飞不到五分钟,他感觉到尾巴麻酥酥的,接着,一阵疼痛从尾部神经传了过来,他大声问乘客:“喂,你们在干什么?别老往机尾里钻,弄不好……”
大头蚁趴到他的眼球边,低声说:“舱里太闷,他们想在机尾上乘凉………
“当心,别掉下来,会……”
“不会的!”
又飞了一阵,机尾像有人用锯条在锯一样,火辣辣地难受,蜻蜒忍不住了:“你们在干什么?”
没有覆信,他隐约地感到不妙。这时,耳边传来大头蚁那恶狠狠地声音:“通知你,我们要你把飞机直开河对岸的黑石崖下!”
蜻蜒愣了愣。黑石崖不是强盗们常常出没的地方吗!糟糕,碰到劫机犯了!他的心一会儿绷得铁紧,顿时失去了主张。哎哟,好疼!一定是匪徒们钻进机尾舱在疯狂地拆卸零件呢!
他真懊悔,不该只顾赚钱,让这群大暴徒混上了飞机,不该不问问他们到底是从哪儿上来的?为什么不通过检票口?想到来了,一定是顺着荷叶杆爬上来的。有一次,他曾发现两只蚂蚁不买票正从杆子往上爬,被他喝住了。正胡乱想着,只觉得眼睛一阵昏旋。原来,大头蚁爬上了他的左眼球,用摆动的触须在干扰他的视线,他大吼一声:“你想干什么?”
“想要你的飞机!”大头蚁冷冷地答道。
一群小喽罗跟着吆喝:“想要我们一顿晚饭!”“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事儿严重了!红蜻蜓急得心砰砰直跳。离他不远的前后左右,有许多蜻蜓飞机在穿来飞去,莫不是他们也满载着乘客正忙着呢?真想向他们呼救,又怕对方听不见。
“快下南了,你还飞呀?”
迎面一只绿蜻蜓飞了过来,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正想把自己的危险处境传递给对方,可绿蜻蜓身子一侧,飞已往了。
河面上浮现出几只乌黑的脑袋,每只脑袋上都有一只老大的嘴巴,不怀美意地朝他张着,有一只脑门上还标着“航空母舰”的字样,是想请他到脑袋上歇歇。他看出来了,是条黑鱼(mullet),想吃掉他呢!
这翻滚的波涛中,竟潜伏着这么多的危机。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到了河当中了,他本想把飞机朝那片油菜花地里开,大头蚁突然之间在他眼睑上狠狠咬了一口,命令他:“向左!向左!”
不能向左,一贯左,就是黑石崖了!他横下了一条心,明天就是死,也不能往那儿开!这样的话,他的终局必然是机毁人亡。记不清是哪一天了,他在飞机上看到另一架蜻蜓飞机撞在黑崖上,翅膀还未着地,一群蚂蚁扑上来,疯狂地噬咬着飞机上的每一个零件。等他再从那儿过期,只剩下一具飞机残骸。
多么可怕的情景啊!
他不希望是那种终局,宁愿栽进河水,葬身鱼腹,与劫机犯同归于尽……想到这,他把翅膀一耷拉,机身慢慢地下降。
“怎么!飞机往下落啦!”大头蚁在吼叫。
他有气无力地回答:“我……飞不动,没劲了!”
“没劲不行!”大头蚁又咬了他一口,“给老子加油!加油!”一只脚跺得砰砰响。
舱里的蚂蚁们把花瓣打个稀巴烂,在他背上又蹦又叫:“往上飞,快往上飞!”
大头蚁又是一口,疼得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咬着牙道:“你们要再这样厮闹,我马上……”
大头蚁晓畅了他的意思:“你敢!落入水里,我们淹死了,你也活不成!”
活不成就活不成,总比受你们折磨好受,他憋足劲,猛地将翅膀倾斜到90°,身子险些快翻过来了。新鲜的是,匪徒们个个像是系上了安全带,甩不脱,扔不掉。
他把眼一闭,让身子持续下沉。
到了,快触到河水了,他已感觉到了,那冰凉的浪花,溅到他的机翼上,冷飕飕的。他看清了碧波里的游鱼,一条、两条……
一米、半米、四分之一米……
“你想找死啊!”就在他的翅膀已经触到河水的时候,他听见一声怒吼,使他为之一震。看见两座浪谷中心现出一个绿色的尖脑袋。这,这不是荷叶蛙吗?他在机场担任警卫,最近探亲回家了,没想在这儿碰上了他。蜻蜒张张嘴,正想把一切靠诉他,一个浪头打来,荷叶蛙被埋进了浪谷。他正要细找,那绿色的脑袋又从另一处冒了出来,冲着他大声道:
“你就不能保持一下吗!天马上就要下雨了……”
他的心猛地一亮,晓畅了,他是在暗示他等到下雨,雨水会把这些匪徒一切冲下大河的。
可大雨对蜻蜓来说也是一场灾难啊!他的父亲(father),那只花古龙蜻蜒不就是在一场暴风雨中迷失了方向而丧生的吗!不管怎样,那也比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好。他吸了口气,转身又朝河面上飞去。
“往左!往左!”大头蚁险些要发狂了,“妈的,叫你往左你偏偏不听!”
他犟头翠脑地回答:“这不是左吗?你大概昏了头了!”说着,一个斤斗翻了已往,大头蚁被他翻得晕头转向,直想吐,但仍强打精神命令他的喽罗门:“咬住他!死死咬住,别松口!”
话音没落,有什么坚固的东西朝蜻蜓头上猛击一下,他只觉得头“嗡”的一声,涨得老大,老大,顿时失去了控制力,从空中自坠而下。
一个小蚂蚁吓得嚎叫起来:“大王,别,别……”
另一个险些要哭了:“我们会被淹死的……”
眼看机翼又要擦到河水了,他把身子一挺,又飞上了高空。
“轰隆隆!”雷声夹着闪电从河面上掠过。周围已看不到一架飞机了,只有他还在孤独地盘旋。他在心底念着:“暴风雨,快点来吧!”
一阵风吹过,飞机被刮得摇摇欲坠,有好频频,机翼差点擦到了河水,他一泄气,又撑了上去。
“快,给我朝岸上开!”大头蚁嗓子都喊哑了。“向岸上开!向岸上开!”所有的蚂蚁都会在叫。
他说:“我眼看不清,怎么开?”
“啪嗒!”一滴清亮的水滴落在机翼上,接着又是一滴,啊,真的下雨了!谢天谢地,下雨了!瞧,那不是荷叶蛙吗!正站在浪尖上为他鼓掌呢!还打着手势,叫他把身子往一边侧。
他真的把身子侧了过来,让翅膀迎着狂风,冲着越来越大的雨点,全方位地迎了上去。
雨哗哗地落了下来,先是很疏,砸在河面上击起串串水泡,紧接着密集起来,像一块乱飞乱溅的白色帘子,罩住了河面,遮住了飞机的视线。现在,他真的辨不清方向了。大头蚁眼睁睁地看着飞机在河面上打转,上不了岸,急得要命,下令叫所有的喽罗都站在右边机翼上,妄图把一边翅膀往下压,迫使飞机向左开。可是当他们脚跟还没站稳时,哗哗的大雨把他们一切冲进河里,眨眼就被几个漩涡沉没了。几个命大的还趴在那儿,被雨箭射得七死八活。丧心病狂的大头蚁竟然从飞机左眼上打个洞,钻进了驾驶室,他要亲自驾机往岸上开。
飞机成为独眼龙,但另一只眼仍看得清清楚楚。他忍着巨痛,咆哮着冲到岸边,一头栽在沙滩上,便很快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蜻蜓从苏醒中醒来了,他感到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睁眼看一看,机翼也折断了,眼睛也瞎了一只。当他乜着一只眼,看见倒在身边的大头蚁已经脑浆崩裂时,他的心底泛起了胜利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