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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里的孩子的故事 墓里的孩子的故事完整版

童话故事2022-6-5 20:27:11阅读:


  屋子里充满了悲哀,每一颗心都充满了悲哀。一个四岁的孩子死去了。他是他爸爸妈妈唯一的儿子,是他们的悲哀和未来的希望。他的爸爸妈妈另有两个较大的闺女(daughter),最大的那一个这一年就要受坚信礼了。她们都是可爱的好孩子,但是死去的孩子总是最心疼的孩子,况且他依然一个顶小的独生儿子呢?这真是一场大灾难。两个姐姐幼小的心灵已经悲哀到了极点;父亲(father)的悲痛更使她们感到特别惆怅。父亲的腰已经弯了,妈妈也被这种空前的悲哀压服了。她曾经日日夜夜忙着看护这个生病的孩子,照料他,抱着他,搂着他,觉得他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简直不能想象他已经死了,即将躺进棺材,被埋葬到坟墓里去。她认为上帝不可能把这个孩子从她的手上夺走。但事儿居然发生了,而且成为千真万确的事实,所以她在剧烈的痛苦中说:
  “上帝不知道这件事!他的那些在世上的仆人,有的真是没有一点良心;这些人随便处理事儿,简直不听母亲们的祷告。”
  她在痛苦中舍弃了上帝。她的心中涌现了阴晦的思想——她想到了死,永恒的死。她觉得人不过是尘土中的尘土,她这一生是完了。这种思想使她觉得自己无所依靠;她陷入失望的无底深渊中去了。
  当她苦痛到了极点的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她没有想到她另有年幼的闺女。她丈夫的眼泪滴到她的额上,但是她没有看他。她一向在想那个死去了的孩子。她的整个生命和存在都沉浸在回忆中:回忆她的孩子,回忆他所讲过的每一句天真幼稚的话。
  入葬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在这以前她有许多夜晚没有睡过觉;但是天明的时候,她疲倦到了极点,所以就朦朦胧胧地睡去了。棺材就在这时候被抬到一间僻静的房子里。棺材盖就是在那儿钉上的,为的是怕她听见锤子的声音。
  她一醒,就马上爬起来,要去看孩子。她的丈夫含着眼泪说:
  “我们已经把棺材钉上了——事儿非这样办不可!”
  “上帝既然对我这样残酷,”她大声说,“人们对我怎么会更好呢?”于是她呜咽地哭起来了。
  棺材被抬到墓地里去了。这个无限悲痛的母亲跟她的两个闺女坐在一路。她望着她们,但是她的眼睛却没有看见她们,因为她的意识中已经再没有什么家庭了。悲哀控制了她整个的存在。悲哀冲击着她,正如大海冲击着一条失去了罗盘和舵的船一样。入葬的那一天就是这样已往的,接着是一长串同样单调和沉痛的日子。这悲哀的一家用湿润的眼睛和愁苦的目光望着她;她完全听不进他们安慰的话语。的确,他们自己也悲痛极了,另有什么话好说呢?
  她似乎不再知道睡眠是什么东西了。这时谁要能够使她的身体规复过来,使她的灵魂得到歇息,谁就可以说是她最好的朋友。大家劝她在床上躺一躺,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似的。有一日晚上,她的丈夫静听着她的呼吸,深信她已经得到了歇息和安慰。因此他就合着双手祈祷;于是逐步地他自己就坠入昏沉的睡梦中去了。他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起了床,穿上了衣服,而且轻轻地走出了屋子。她径直向她日夜思念着的那个地方——埋葬着她的孩子的那座坟墓——走去。她走过住宅的花园,走过野外——这儿有一条巷子通向城外,她顺着这条巷子一向走到教堂的墓地。谁都没有看到她,她都没有看到任何人。


  这是一个鲜艳的、满天星斗的夜晚。空气仍然是温顺的——这是九月初的天气。她走进教堂的墓地,一向走到一个小坟墓的近旁。这坟墓很像一个大花丛,正在散发着香气。她坐下来,对着坟墓低下头,她的眼光像是可以透过紧密的土层,看到心爱的孩子似的。她还能活生生地记起这孩子的微笑:她永远忘记不了孩子眼中的那种亲切的表情——甚至当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眼睛里还露出这种表情。每当她弯下腰去,托起他那只无力举起的小手的时候,他的眼光像是在对她吐露无限的心事。她现在坐在他的坟旁,正如坐在他的摇篮边一样。不过她现在是在不停地流着眼泪。这些泪珠都落入了坟上。
  “你是想到你的孩子那儿去吧!”她身旁有一个声音说。这是一个响亮而低沉的声音,直接打进了她的心坎。她抬起头来,看到旁边站着一个人。这人穿着一件宽大的丧服,头上低低地戴着一顶帽子;但是她能望见帽子下面的面孔。这是一个庄严的、但是足够使人信赖的面孔。他的眼睛射出青春的光芒。
  “到我的孩子那儿去?”她重复着这人的话。她的声音里流露出一种迫切的祈祷的调子。
  “你敢跟着我去么?”这人影说。“我就是死神!”
  她点了摇头,表示赞成。于是她马上觉得上面的星星像是都射出了满月那样的灿烂。她看到坟上有各式各样的花朵儿。土层像一块轻飘的幕布一样慢慢地、轻柔地向两边合并。她沉下去了,幽灵用他的黑丧服把她盖住。这是夜,死神的夜。她越沉越深,比教堂看管人的铲子所能挖到的地方还要深。教堂的墓地现在像是是盖在她头上的屋顶。
  丧服有一边掀开了;她出现在一个庄严的大厅里面。这大厅向四面展开,呈现着一种接待的气氛。周围是一片傍晚的景色,但是正在这时候,她的孩子在她面前出现了。她紧紧地把他搂住,贴着自己的心口。他对她微笑,一个从来没有的这样鲜艳的微笑。她收回一声尖叫,但是没有人能听见,因为这时响起了一片悦耳的、响亮的音乐,一忽儿近,一忽儿远,一忽儿又像在她的身边。这样幸福的调子她的耳朵从来没有听到过。它来自那个大黑门帘的外边——那个把这个大厅和那伟大的、永恒的国度隔开的门帘。
  “我亲爱的妈妈!生我养我的妈妈!”她听到她的孩子这样叫。
  这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亲热。她在无限的幸福中把他吻了又吻。孩子指着那个玄色的门帘。
  “人世间不可能这样鲜艳!妈妈,你瞧!你仔细地瞧瞧这所有吧!这就是幸福呀!”
  但母亲什么都没有看见。孩子所指的那块地方,除了黑夜以外,什么都没有。她用人间的眼睛,看不见这个被上帝亲自召去了的孩子所能看见的东西。她只能听见音乐的声调,但是区分不出其中的字句——她应该相信的字句。
  “妈妈,现在我可以飞了!”孩子说,“我要跟其他许多幸福的孩子一路飞到上帝那儿去。我急于想飞走,但是,当你哭的时候,当你像现在这样哭着的时候,我就没有办法离开你了。我是多么想飞啊!我可以不可以飞走呢?亲爱的妈妈,不久你也可以到我这儿来了!”
  “啊,不要飞吧!啊,不要飞吧!”她说。“待一会儿吧。我要再看你一次,再吻你一次,把你在我怀里再拥抱一次!”
  于是她吻着他,紧紧地拥抱着他。这时上面有一个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这是一个哀悼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听到没有?”孩子问。“那是爸爸在喊你。”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深沉的叹息声飘来了,一个像是哭着的孩子收回来的叹息声。
  “这是姐姐们的声音!”孩子说。“妈妈,你还没有忘记她们吧?”
  于是她记起了她留在家里的那些孩子。她心里起了一阵恐怖。她向前面凝望。有许多人影飘浮已往了,其中有几个她似乎很熟悉。他们飘过死神的大厅,飘向那玄色的门帘,于是便不见了。难道她的丈夫,她的闺女也在这群幽灵中心吗?不,他们的喊声,他们的叹息,仍然是从上面飘来的:她为了死去的孩子险些把他们忘记了。
  “妈妈,天空上的钟声已经响起来了!”孩子说。“妈妈,太阳要出来了!”
  这时有一道强烈的光向她射来。孩子不见了,她被托到空中,周围是一片冷气。她抬起头来,发现自己是在教堂墓地里,儿子的坟墓边。当她做梦的时候,上帝来抚慰她,使她的理智收回灿烂。她跪下来,祈祷着说:
  “我的上帝!请原谅我曾经想阻止一个不灭的灵魂飞走,曾经忘掉了你留给我的对活人的责任!”
  她说完这些话,心里似乎觉得轻松了许多。太阳出来了,一只小鸟在她的头上唱着歌,教堂的钟声正在召唤人们去做早祷。她的周围有一种神圣的气氛,她的心里也有一种神圣的感觉!她熟悉了上帝,她熟悉了她的责任,怀着渴望的心情赶忙赶回家来。她向丈夫弯下腰,用温暖的、热烈的吻把他弄醒了。他们谈着知心和热情的话。她现在又变得坚强和温柔起来——像一个主妇所能做到的那样。她心中现在有一种充满了信念的力量。
  “上帝的意旨总是最好的!”
  她的丈夫问她:“你从什么地方得到这种力量——这种舒适的心情?”
  她吻了他,还吻了她的孩子。
  “我通过墓里的孩子,从上帝那儿得来的。”
  (1859年)
  这是一篇散文诗,首次宣布在斯德哥尔摩1859年12月出版的《新北欧诗歌和芬兰、丹麦及瑞典作家剪影集》(NyaNordiskaDikterOgSkildruigaraeeinska,danskaOchSvensBkaEoAreattare)上。安徒生在他的手记中说:“《墓里的孩子》像《母亲的故事》一样,所给予我的兴奋,比我的任何作品都多,因为许多深切悲哀的母亲从中得到了安慰和力量。”这个故事表面上讴歌了上帝的“爱”驯良良的意旨,但真正描写的是母亲的伟大:她既要钟爱死去的孩子,也要保护在世的亲人,她得在“爱”和“人生的责任”之间来挣扎,来保持平衡。安徒生无法减缓这个问题,只好又求助于“上帝”——这表明一个作家是如何常常在进行灵魂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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