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飙和老金同是我的同窗挚友。老飙名叫岳宏飙,老金名叫金永年。大学毕业后,他俩先后进入渭阳修扶植计院工作。所不同的是,老金在短短十多年内,由副科、正科、副处,一路走来,最近又升为正处,坐上了单位的第一把交椅。其职称也由助工、工程师提升为初级工程师。老金在从政的同时,也没放弃自己的专业。他在担任副科期间,早早就得到了硕士学位,又在正科时,戴上了博士帽。而老飙,不但职务没有升迁,就连职称也停留在中级职称上再没动。我听说后,无不感慨,心想:人的命运真是没法说,尤其是同学,同在一个单位,一个在天空上,一个在地下,上下两重天,谁听了不感叹?
我听说,老飙当年报到时给人的影响就很不好。他事先穿着一双劣质凉鞋,说是凉鞋,简直就像拖鞋一样。裤腿也一高一低,左裤腿卷得老高,右裤腿却一抹垂下,裤腿上沾满了泥巴。他上身穿一件白色背心,头顶一顶白色太阳帽,这在当年报到的大学生当中,显得有些另类。他一进单位大院,看到那栋破旧的办公楼,就说,怎么是这样一个破单位?这里有大学生吗?
时如白驹过隙,一晃十多年已往了,在即将跨入千禧年的时候,老飙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来电话,说他在单位混不下去了,老金老是跟他过不去。我听了有些不相信。
老飙向我诉苦说,自从他到单位以后,一向就没得到重用。尤其是在老金掌权以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报告和设计书,连本单位的评审都通不过。工作上,无论他怎么努力,老金都不写意。他还说,他不想在单位混了,想跳槽,但又没地方去。另外,他向我透露说,最近院里有两个出国的名额。他想去,但出国人员必须是专家身份才行,而自己只是中级职称,自然不够格。他想让我在老金面前求求情,最好能让他出一次国。
我听后,觉得左右为难,但依然给老金打了电话。我想旁敲侧击地问问老金。可老金多精明,他一听,就问是不是老飙给你说什么了?我经不起老金的追问,只好将老飙说过的话全盘托出。说完后,我又懊悔了,我懊悔自己把老飙出卖了。但老金不愧是领导。他说,老梁你放心。我不会在老飙面前提及此事的,这点城府我依然有的。老金还说,老飙这个家伙,在你面前就这样糟贱我呀!说实话,在我的潜意识中,同学情结依然很深的。我曾经多次给他机会,想提用他,可他自己不争气,我有什么办法?别的不说,前年的三月,我将院里最好的项目留给他,想给他铺铺路,但他提不起来,按期完不成设计义务,光知道整天睡大觉。说实话,我并不是让老飙亲自干活,他只要督促手下人把活干好就可以了!可这个老飙,他吃着我的饭,却砸着我的锅。每每照顾他的时候,他总能无一例外地把事办砸了,他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他还敢在你面前损我?我是知道的,他给你打电话无非是想出国。老梁,你实话通知我,是不是这么回事?
听了老金的一席话,我才真正领教了他的厉害。但我不知该相信谁的话。我觉得老金的话,可信度高一些,因为我对他俩依然比较了解的。在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老金精明能干,而老飙有些窝囊、邋遢。总体上,我倾向于老金,这不是因为他是领导、博士。可我也不能不说说老金:即便是老飙不成器,提不了科,你老金起码应该照顾他拿个高工资吧!因为你是单位的一把手,老飙在你手下,你能帮上忙的。不然的话,日后相见,你向我们如何谈及同窗之谊?
老金还算够义气,他给足了我面子,接受了我的发起。在上会之前,老金授意办公室主任将老飙塞进了出国候选人的名单中。可在会上研究的时候,杜书记说什么也不赞成老飙出国。无奈之下,老金给杜书记做工作,并答应一定为他也办一件类似的事。就这样,老金总算把书记摆平了。可人家书记又说了,到老飙出国的那一天,我们一定要送送老飙。
老金把书记的意思转达给了老飙,可老飙的脑袋瓜简直就像榆木疙瘩一样。书记说送送他,无非是想让他请一次客。但这个愚钝的老飙,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登机前,他还对同行的同事说,书记不是要送我们吗?怎么没来?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出国了。他把一切麻烦事都扔给了老金,老金见老飙不理不睬地走了,气得直跺脚。最终,依然老金出面替老飙请了一次客。请客时,老金还违心地对书记说,这是老飙委托自己请的。
三个月后,老飙返国了。他在南非拿的是双工资,享受的是专家待遇和中南两国的节沐日。他在出国期间,国内的工资照发,在南非的月薪是1500美金。但他返来后,却对老金一个“谢”字都没说,反而专程跑到西安看了一回我。为此,我没少挨老金的骂。老飙在我的反复催促下,磨磨蹭蹭地拜访了一下老金,但他只是言行相诡地敷衍了事。
过后的老飙,因为业绩平平而无出头之日。无奈之下,年近不惑的他预备考研深造。他报考了西北大学的硕士研究生,考试还算顺利,他如愿以偿地被西北大学录取。三年后,他顺利地拿到了硕士学位。待遇虽然提高了,但在职务上,他连个副科也没混上。他觉得自己在单位混得很窝囊,便跳槽到另外一家设计院打工。
一晃毕业已经二十年了。同学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这时的老金,已经升任省扶植厅副厅长,职称也早已提升为教授级高工。听说他在多年前,就跻身于多个专家委员会,成为专家委员。不光如此,他还兼任了某大学的兼职教授和省修建学专业的高评会主任委员。
而老飙,在打工的同时,又开始攻读博士学位。他依然报考的是西大修建工程学院,他又一次如愿以偿地被西大录取。在他报到的那天,西大修建学院的李院长说,前几年,我院特聘了一批兼职教授,他们都是在生产第一线一步一步干上来的,都是博士学位,既有高超的理论水平,又具丰厚的现实经验。你来自生产单位,年龄又大了,我发起你选择金永年教授作为你的导师。
老飙一听,觉得命运真会捉弄人。二十年前,老金是自己的同学,之后成为同事、领导,现在又成为他的导师,他觉得苍天有些不公。便高声对李院长说,请给我换个导师。不然,我就不读这个博士了……
李院长听了,惊诧地说,你怎么这样不懂事?你的成绩虽然上线了,但比你更优秀、更年轻的人多得是。要不是金永年教授特招你,我们还不一定录取你呢!
老飙一听愕然了!他吃不准老金是出于真心帮他,依然在有意耻笑他?他只有出神地望着李院长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