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聪明活泼,身材极好,生活一帆风顺,然而长相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从小到大,老师钟爱的都是长相好或灵巧玲珑的学生。像我这样天生反骨,又没有姿色的女生,当然就成为老师的眼中钉。虽然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但我没被评过一次三勤学生。许多男生与我称兄道弟,可就没听说谁把我写在日记里,偷偷地喜欢我。
于是我性格越发奔放,外形越发中性,成绩越发优秀。我行我素,旁若无人,所以我到哪儿都是知名人物。老爸老妈原来以我为荣,之后见我就摇头,担忧我嫁不出去。我自己也春心萌动,自动出击过频频,难以忘记他们惊诧的表情:“你是开玩笑吧!”我只能苦笑着点摇头,伤自尊呀!
初二时,我去一同学家打牌,她弟弟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目瞪口呆。他说我长得艳丽,语气真挚,事先我激动得险些晕已往。他是迄今为止惟一一个对我“惊艳”的人。虽然那时他很小,审美观还不健全,但我会记取他一辈子。他的话给我幽暗的青春期带来一丝梦幻,这个世界,也许真的有我的王子,在他眼中,我最美。
我是多情的人,我会写感人的情诗,对着一轮明月,却总也找不到可以投寄的人。我不是才子,何来才子?其实我五官端正,只是书读得太多,小学二年级开始戴眼镜。西方有谚语:不与戴眼镜的女士调情。况且是厚厚的远视眼镜?朋友若有幸看到我的裸目,都会说:“没想到你的眼睛有这么大!”我在心里叹口气,“鼠目寸光”了这么多年,也不想去平反了,恐龙就恐龙吧。反正有知识,有文化,我不至于没饭吃。
想到大学舞厅里,女生怕羞坐在一排,男生小蜜蜂(bee)似的挨个扫视,寻找他们的花朵儿。我最怕这个时候,因为最终剩下的那朵必定是我,虽然我的舞步无比轻盈,无比美丽。很少有人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之后我就反串男生,或大跳迪斯科,感觉很爽!工作后,美女同事一个眼光就能搞定的事,我却要前前后后做许多工作。我是不悦目,但我有实力,有坚强的意志,所以稳扎稳打,树立良好的口碑。我不怕吃苦,不怕挑战,就怕没有爱情。
爱情需要对手。我有不少异性朋友,一路踏青郊游,说说笑笑,成帮结伙,总与情爱无关。哥们儿与我指点江山,评论国家大事,甚至谈论女人。他们看我的眼光就像看同性一样,我知道再这样混下去,恐怕要早生华发了。在我最美好的年岁里,却不能与最爱的人在一路。我庆幸不是独生子女,哥哥姐姐已为家中续了香火,否则对不起列祖列宗。
想想有点辛酸,一些女孩儿,不及我一半兰心蕙质,可面容娇美,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备受庇护。可我呢?同样是朋友堆里的中心人物,出尽风头,可曲终人散,没人送我回家。一次我酒后吐真言:“你们有人喜欢我吗?”一干兄弟哈哈大笑着说:“我们都喜欢你呀!”我怒吼一声:“那怎么没人追我?”兄弟们停住了,有的说你喝醉了,有的说没想过这个问题,有的说你太强了,不敢追。我欣慰没人说你太丑了。
爸妈觉得我单身贻害人间,于是精心安排了一次“相亲”。真是老土,但我去了,为了他们高兴。“相亲”这种形式,实在不利于我的发扬,匆匆一面,内在美来不及显示。我踏上首次“相亲”之路,不抱任何期望。男主角比我想象中英俊,居然有点像现在超热的韩剧明星裴勇俊。天哪,这等男儿怎么会是安排给我的呢?我有种搭错车的感觉。在别人面前的洒脱健谈被镇静不安所取代,我数次将可乐洒到毛衣上。
我有多聪明,我有多幽默,已无关紧要。这时候,心中反复在想:我是只没人爱的恐龙。这令我潜藏在心底的自卑一点点浮出水面,将“壮大”的我沉没。我觉得自己面目可憎,甚至不敢看他。他说什么,我说什么,全不记得了,反倒在他的谛视之下,我的眼泪一点一点涌了出来。
我知道我哭的样子一定不是梨花带雨,可能像只丧家犬。谁在乎呀?反正他是个匆匆过客,不会在我的生命里留下痕迹。我越哭越有感觉,索性嚎啕大哭,破罐破摔。他在一旁,镇静自若,沉默不语,之后良心发现,递给我几张面巾纸。我从不在人前哭,但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袒露我的伤口。
临别时,我握了握他的手,向他言谢,感谢他百忙之中抽空见我这只歪瓜。他友好地拍拍我的肩膀,说你要保重。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我觉得很温暖,我想他将来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只可惜他不是裂枣。寒风中,目送他离去,也许有一日,我会谢谢他,陪我看见残破的自己。
我想,我不会再去相什么亲了。在自怨自艾之际,接到他的电话。他说想请我吃饭,我说好呀,当他是个朋友好啦。饭桌上我谈古论今,妙语连珠,逗得他不停地哈哈大笑。偶尔想到那日的失态,我不由觉得一阵心痛。然后去看电影《甜蜜蜜》,张、黎俩人令我感动不已,斜眼看他,居然已经睡着。我和他真是两个世界的人,理性如他,感性如我,又如同,英俊如他,丑陋如我。
我一再与他出去玩,我对自己说他是我的哥们儿,其实我想要更多。也许他是我的一个梦,醒来有时会想,他大概是因为寥寂吧!他提议一路去苏州玩,旅游可是我的强项,风土人情,了如指掌。我寄情山水,尽情显现开朗本性。在苏州乐园玩“疯狂老鼠(mouse)”时,我畏惧得大声尖叫,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握住。我一阵晕眩,身体都会在颤抖,然后慢慢地放松,心中充满甜蜜和安宁。
从苏州返来后,我与他成为情侣。我问他为什么喜欢我呢,他总是笑而不答。我一头雾水,像一晚之间脱贫致富一样,感到幸福而又惊骇。不明就里,而深陷其中,这是危险的。早已经习惯没有爱情的日子,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有了,我却有点承受不起。因为我怕失去,这比不曾拥有还要痛苦万分。
我开始躲避他,他迷惑,但并没休止他的步伐。他对我孜孜以求,视我如至宝,无数次我深夜起来照镜子,也很迷惑。我自己都嫌弃的脸,别人又怎会爱呢?我开始嫌疑他的个人形象思维,我问他,如果在一堆人里,你认得出我吗?他说当然。我又问他我丑吗?他诚恳地说,你不丑,纵然你丑,看惯了也就不觉得丑了。
我一点不觉得他是在夸我,但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觉得很开怀。他不是因我的容貌而喜欢我的,他一定是喜欢我的心里。我真的没有需要自卑。青春易逝,容颜终会苍老,永恒的是富有魅力的心里。有句老话,女人是因为可爱而鲜艳的。一个男人说你丑,不爱你,那他就不是你的真命天子;如果他是,他一定会抚摸你的灵魂,温柔地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