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是八月桂花飘香,空气甘甜的时候。翠湖巷的终点开了一间画室。格局雅致,满屋张挂着写意美丽的海景画。有怡然、淡雅的韵味。
小小拘谨的店面,却因为慧质兰心的女孩儿子精心打理,颇显整洁。
参观者走进画室,望着满目充斥的蔚蓝,都会觉得有无言的感伤自那些画中漫溢出来,流淌过柔软的心房。于是,眼前就会泛起氤氲的潮湿。女孩儿从来不曾热心招呼过客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怀中抱着柔顺的猫,望着蔚蓝色的大海出神。一日复一日,眼闪晶莹。
他很早就注意她。最初,是他自她门前走过,瞥到那夺目的碧蓝,那样唯美又忧伤。停下脚步,目光触及的,是她那双含着幽怨的眼光。
就那样灼伤了他的眼。心,竟然莫名的,悸动又疼痛。
过后,许多次从她门前过。有意,无意。她总是以那样的姿态痴痴凝望着。
他走进画室,迎上她迷离的目光,字字铿锵,我叫顾朗生,想在这里帮忙,不收工钱,可以吗?她的眼里瞬间迸发光彩,随之又黯淡下去。望着眼前这个发如刺冠,眉如剑锋的须眉,模糊中,以为是他。只与他说一字,好。
他于是天天在她面前做出令人捧腹的举措,给她讲时下贱行的搞笑段子。不曾换回她绽露笑靥,心,于是低,低到尘埃里去。却似有一股巨大的坚固力量支持着他,所以从未放弃。
终于,那一日,她的唇角生涩地上扬,但那笑脸却是绝美。映在他落寞的心里,顿时,就开出了花。他走上前去,手指抚摸她柔顺的乌发,在她耳边低语,你真美,我喜欢你微笑的样子。炙热的鼻息像有魔法的精灵,在她面庞轻盈舞蹈。心跳乱无章法。
画室里开始传出宛若铃铛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她的脸庞慢慢明媚。只是,那岁月深处的伤,却已融入骨血。与那颗紧牢的指环,一路顽固下去。
似有一些隐形的手指,像悠悠的微风,在他们心中弹奏悠扬的乐音。他对她百般纵容与爱护,却总是对上她惊骇、躲闪的目光。终究,也不肯给他一个让他心安的答复。
大片时光浮云一样流过,快乐穿梭在云层之上。
他在那个月灼烁净的夜间,向她示爱。诚挚的言语,仅是一句,我想照顾你。她不是不激动,泪水盈睫。望着他满眼期待,对他说,等我,明天我给你答案,好吗?他的眼光迅速黯淡下去,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般落寞。低回,好。隐约觉得她似乎有心事。
那日傍晚。她去了海边。赤脚走进海水里,一浪又一浪卷过来,身后的印记就已消逝。脑海里追念到过往的一幕幕:卓然载着她穿越大街小巷找心爱的CD;卓然抚摸她的发,柔情地许她一辈子的幸福;他出海,却也带走了她的心。那些涨起的潮水带着往昔的回忆,蔓延至眼前,最终,依然会落下。无论曾经多么绚烂过,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朝着大海喊,卓然,我们都错了,我们都回不去了。见到朗生,我以为是你返来了,他与你那样相似。礁石前面,朗生手里本该拿给她戴的围巾陡然落地。慢慢地蹲了下去,生生落下泪来。原来,在她心中,自己只是是个替身;原来,她对自己的好,只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原来,自己只是她手上的玩偶;原来,自己真的是个一厢情愿,不折不扣的傻瓜。他所憧憬的一切幸福就像泡沫,在那一刻,残忍破裂。
他再望一眼她,将买来的指环放在礁石上,转身离开。
她隐忍着锥心之疼,将小指上的戒指强硬退下,手指都已青紫。朝着大海喊,李卓然,再见了。顾朗生,我爱你。
可是,他没有听到她的话。他满心疏落,坐着南下的火车,奔向天边。
她在礁石前面,发现了那条围巾和那枚心形的精美戒指,心底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恐慌。踉跄奔回画室,仓促寻找,一遍遍呼唤招呼,朗生,朗生。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忧伤。
花桌上放着一封信,是他刚劲有力的笔迹。信纸斑斑褶皱,不知在书写时,泯灭了他多少的血泪。
宛凉,你可知道,我爱你用尽了毕生的心血,却最终不及那个须眉,做不了你的守护神。可我依然感激你赐予我的那些美好。终有一日,你给我的爱情的伤口会愈合。我会忘记1998年与你重逢的灿烂之夏,忘记那条叫做翠湖的幽深小巷,忘记一个叫宛凉的女子。
我的心已荒,到哪里都是流浪。就这样漂泊吧!
可是,请你一定要与那个卓然幸福。这样,我在漂流后,也会会心一笑。
泪,一滴滴砸落。他不知,那个叫卓然的须眉早就在他出海的时候,遭遇海难,长眠海底;他不知,宛凉退去戒指时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亦不知,他才是宛凉心里的驻扎者;他更不知,宛凉对着大海呼唤招呼的是:纪宛凉爱顾朗生,纪宛凉爱顾朗生。
一切,就这么错过!
之后。翠湖巷只剩下一间房子,是那间画室。女子巧笑嫣然,因为她相信,他总会有身心疲惫的一天,到那时,他就一定会返来找她。
纪宛凉爱顾朗生,纪宛凉爱顾朗生。很爱,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