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郁闷着,每日正午放学都不回家。郁闷的隔断,在教室前用课本把毽子当羽毛球打来打去,课本“砰砰”作响,声大得令人心惊。
我初上初二那年,班里好多同学正午都不回家。
我爱上诗,一遮遮的读:
我永生永久的爱恋
深入而且辽远
我故作郁闷,而且沉默。
没事总盯着我前面那个漂亮男孩的后脑勺发呆。
实在无聊了,我就想我为什么就不是父母捡来的孩子呢?我的父母为什么没有丁点要离异的意思呢?可惜,我的家太过正常了,没有给我任何可能郁闷的机会。我只好思考着例如人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之类的哲学问题,独自郁闷,而且沉默。
家是什么,家是多余。可是班上有个女孩儿父母要离婚时,我们却拼命地想要阻止。这是一个我们独立思考许多人生问题的机会,我们天天凑在一块儿讨论不休。
在一个雨天,我们行动起来一路去找那个第三者,在那座外面涂成棕白色的百货大楼第三层上。忘了是怎样对人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印象最深的是那人面前拒台里摆着的一只只模样古怪,鞋头一律朝向我们的棉鞋,我无缘无故地惊慌起来,那模样凶狠的鞋像是要随时冲上来踢我们似的。我急着离开,而她们却觉得谈得挺好。我的预感似乎有些道理,之后她的父亲(father)依然和卖鞋的第三者结了婚。
爱情的变数让我吃惊,现实是什么?
曾理想能在最为动心的那刻死去
……但为了什么终于不能
可我依然理想着爱情的完美无缺。我依旧只敢看那个后脑勺。却惊慌得不敢与他说一句话。
我开始做各种好事,男孩子们敢干的我都敢。教室的烟囱伸进天窗,我们把课桌和板凳摞起来,再一路顺着爬进那个正方的黑洞里。里面烟雾燎绕,满是打成三角形的木梁。只敢沿着木梁走,板子薄,怕把顶棚压塌了。当我走到老师每日都站的讲台上面那个位置时,上课铃响了。底下的同学沉着把桌子板凳都摆好。我在上面猫了一节课,对苦难有了新的切肤体验。
我郁闷着,每日正午放学都不回家。郁闷的隔断,在教室前用课本把毽子当羽毛球打来打去,课本“砰砰”作响,声大得令人心惊。再上课时,我看完后脑勺,就盯着书皮上的脏印子愣神儿。毽子的影子在我脑子里飞来飞去,不肯暂停。
母亲却常常给我送午饭来,用一只带把儿的铝饭盒。她骑着那辆金狮的小车子,拐来拐去地骑出去。早早有人看见了通知我。好多不回家的孩子里,只有我母亲会来送饭。他们羡慕地看我,看我的铝饭盒,可惜的是我更没有郁闷的机会了。
一年以后,我上了高中,一切规复正常,又开始热爱家和父母了。
那段不回家想入非非的日子,被叫做青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