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批改完学生作业,我正预备带着儿子出门去散散步,手机却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响起来了,是王雁的父亲(father)王大民打来的电话。王大民在电话中焦虑地问我:“林老师,你知道王雁去哪了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家啊。”
“什么,王雁还没回家?”我吓了一跳,“以前有过这种现象吗?”
“没有啊。王雁放学后每日都按时回家做作业,然后才下楼去玩。明天早上走的时候,还跟我要了二十元钱。哪知道到现在都还没回家呢,这孩子该不会出什么事吧?”王大民在电话那头显得非常焦虑。
“王师傅,别着急,王雁是个乖孩子,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安慰着王大民,让他先到学校去看一看,估计王雁在学校里辅导同学什么的。王雁是我们班上的学习委员,不仅学习很棒,做事也比较成熟,一般是不会给我惹什么乱子的。但是,我心里仍然有点忐忑不安。安顿好儿子,我也匆匆忙忙地往学校赶。
刚刚走到半路,我的手机又响了。我心里一阵窃喜,估计是王大民找闺女(daughter)了。谁知一接电话,却是另外一个学生家长李知平打来的。李知平是我们这个小城的修建老板,他儿子李小阳是我们班出了名的调皮大王,所有的科任老师对他都有摇头痛,这小子上课老是坐不住,不是东张西望就是捉弄同学。不过,这小家伙却有一副侠义心肠,喜欢帮助同学,前两天还因为邻班的一个学生欺负我们班的小个子而跟人家干了一架。李知平焦虑地说,李小阳到现在也没回家,是不是林老师把他留在学校补课了。“补课?没这回事。”我的心里打了一个激灵,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心急如焚地赶到学校,王大民夫妇和李知平夫妇已经等在了大门口,大家在学校里找了一遍,根本没有看到一个学生的影子。然后,我们一路分析孩子们可能去哪里了。我说:“亲戚朋友家你们问过了吗,孩子们要好的同学家你们问过了吗?”他们都说,问过了,没有。然后都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李知平的媳妇不住地擦眼睛,嘴里不停地叼念着:“这孩子,会跑哪去啊?”
我安慰他们别着急,再好好地想想,看一看孩子们另有可能去哪些地方。其实我的心里比他们还着急,更担忧孩子们出什么事。但现在这话我不敢说出来,怕影响他们的情绪。毕竟谁都不愿意往弊端想。
李知平想了想,说:“他们会不会到网吧去上网啊?” 上网?这话触动了我的敏感神经。因为,学生进网吧是学校严禁的。这段时间,学生中心在私下里好象流行一种叫CS的网络游戏,莫非这些家伙真的到网吧玩去了?但说李小阳去玩游戏,倒是有可能的,他家本来就有电脑嘛;要说王雁也跟着去上网,好象又不大可信,这小姑娘一贯中规中矩的。经太过析,大家一致认为依然到网吧去找一找比较妥当。于是,我和李知平夫妇一组,王大明夫妇一组,大家分头行动。
小城不大,网吧也不多,我们险些找遍了小城所有的网吧,都没有看到一个孩子的身影。从最终一家网吧走出来,李知平媳妇“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我把疲惫的身子靠在一棵参天大树上,无力地对李知平说:“李总,不要担搁了,报警吧。” 李知平一脸的悲戚,重重的地点了摇头:“看来也只有这样了。”一听说要报警,李知平媳妇哭得更厉害了。
李知平拿出手机,正要拨110,一个电话就打了出去。我们三个一会儿来了精神,李知平媳妇赶忙止住了哭声,竖着耳朵听李知平接电话。“喂,阳阳吗?真是阳阳啊?”李知平握着电话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声音都有点变了调。“什么,什么,让老爸过来给你买单?你……”李知平的脸色由高兴、激动而转向了愤怒。李知平媳妇赶紧在一旁插话:“看你那个鸟样,心疼钱依然心疼儿子啊?买单就买单,儿子平安就好呗。赶紧问问他们在哪啊。”
李知平这才回过神来,腾出一只手来向媳妇竖了竖大姆指。挂了电话,李知平长吁了一口气:“这小子在明阳大酒店请客呢。对了,王雁也在那,走,叫上老王一路已往。”
来到明阳大酒店,服务员把我们带到了“聚义厅”雅间。推开房门,我惊讶地发现这一屋子的八位同学全是我们班的学生,最初级别的“首长”就是学习委员王雁。看来,这是一次小小的同学聚会,而东道主就是李小阳。更令我惊讶的是,这学期才从农村转来的许菊花也在中心。看见我出去,孩子们都有点张皇失措了。王雁轻轻叫了一声:“林老师好。”然后,整个房间里都鸦雀无声了。
我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笑着说:“同学们今晚聚会,怎么也不请林老师参加啊?”孩子们你看一看我,我看一看你,都缩着脖子,低着头不说话,许菊花把头险些要埋到了桌子下面。李小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给我抬凳子,嘿嘿地干笑着说:“林老师,你这不是都来了吗?”
我在李小阳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两下,算是对他的警告。然后我说:“同学们,我可不是来吃饭的,时间不早了,我是来请你们早点回家的呢。大家吃好啦吗?吃好啦请赶快回家,明天还要上课呢。”同学们站起来收拾辨别的东西,王雁静静地将一个大纸包塞给了许菊花。我一转身,看见了墙角里有一个精美的生日蛋糕包装盒。
李小阳说:“林老师,天晚了,让我爸送送同学们吧。”我回过头用征询的眼光看了李知平。李知平敦朴地笑着点了摇头。我说:“那好,其它同学先回家去。王雁和李小阳留一下,老师有话要说。”
房间里只剩下了王大民一家人、李知平媳妇、李小阳和我。我把王雁和李小阳叫到面前,心里的火就开始往上窜:“看一看,你们明天都干了些什么?年纪轻轻也学起社会上的那一套来了,过个生日也要请客吃饭?吃完饭再叫家长来买单?不回家也不通知家长一声,害得家长们到处来找……你们说,这象话不象话?你们有没有替父母考虑过?” 王雁和李小阳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小阳,你不觉得你这生日过得也太奢侈浪费了?”我气咻咻地说。
“林老师,明天不是李小阳过生日。”王雁轻声说,“明天,是许菊花同学的生日。”
我象被敲了一记闷棍,懵了:既然是许菊花同学的生日,那你李小阳操的哪门子心啊?吃完饭还美意思打电话叫你老爸来买单?我迷惑不解看着他们。
在我的严加追问和盘查下,王雁和李小阳原原本本地报告了事儿的经过。原来,大伙儿是个人为许菊花过生日呢。许菊花的父母去了新疆打工,留下许菊花和奶奶在老家种地、上学。年前奶奶因病去世了,许菊花就被托付给了在城里卖菜的大伯,转到了我们学校。——这我知道,我曾叮呤王雁多辅导许菊花的作业。同学们看着许菊花在校园里怯生生的、闷闷不乐的样子,都想帮助她。前几天,市报上连续刊登了几组关注留守儿童的文章,更激起了大家要帮助许菊花的热情。大家一商量,决定先给许菊花好好地过一个生日,让她感受到同学们的温暖,早点融进五一班这个大个人,于是凑起零费钱和压岁钱给她买了生日蛋糕,还买了一件连衣裙作为生日礼物。李小阳拍着胸脯要请大家吃顿饭,他说明阳大酒店是他老爸常常请客的地方,他和老爸常常来这吃饭,和这里的服务员基本上都混成为熟脸,大不了吃完饭后叫老爸来买单……
我的眼眶湿润了,心里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感动。我抬头看了看王大民夫妇和李知平的媳妇,他们也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星期五下午不是有班会课吗?这周的班会课就由你们两个来策划和主持吧,主题就是:五一班,我们温暖的家。你们看怎么样?”
王雁和李小阳相视一笑,点了摇头。李小阳依旧不改他那调皮捣蛋的本性,一挥拳头一跳八丈高,痛痛快快地高喊了一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