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故乡后山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树干矮小盘错,树冠遮天蔽日,山风一拂,整个山腰仿佛都有着清馥怡人的绿光流动。
如果走近看,会发现榕树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铜锁,这是当地的习俗,两个人相爱了,就一路来挂一把锁,老人说,这样的话,心就永远锁在一块了。
他们双双离开小镇的前夜,携着手一路去大榕树下挂锁,她幸福的依在他的怀里,那时候,风是甜的,叶是香的。
十年后,他们已经在城市里安家,她有了很好的事业,而婚后的他仍然默默无闻。
爱情在她越来越不耐烦的神色里逐渐千疮百孔。
她说离婚时,他已经在意料之中。
他低着头,不说话,她以为他是一如既往的懦弱,其实他的心里在怒涛汹涌。
当年在小镇,他的家景颇丰,而她只是个鞋匠的孩子,相爱时,他不顾家庭阻拦,与她去挂同心锁。
然而现在,她弃他如此决绝。 <>>
他只提了一个要求,离婚前,再回一次故乡,一路去解开那把同心锁。
她勉为其难地答应,一路无语。
又上山腰。 <>>
有多久没有返来了呢,当年的钥匙已经丢失,他提着一把小锤子,沉默的,一下一下地锤着那把已经暗青的锁。
许久,仍然弄不开,她烦起来,跺脚朝山上走,他追上去。
山势越上越陡,他们一路吵一路奔,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峭壁。
这时他们已经争吵起来,山里是如此的静,一切争吵都化为回声,荡过来,荡已往,磨灭爱情的最终一点耐心。
他一把推向她的肩,躲闪间,他们一路滑向了深渊。
那一刻,他在心里痛快地大喊,死了吧!就这样死了吧!一路去死,不也是最好的归宿吗?
但是,命不该绝,千钧一发时,她的双手竟死死攀住了一截峭壁上伸出的老树根,而他则使尽全力抓住了她的脚。
生与死的一线就这样在山间飘荡。 <>>
她知道他恨她,如果不恨,也不会心欲将她推落山间。她知道她在城里和她老总的那点艳事瞒不过他,但是懦弱的他一向不敢说。
是的,曾经爱过,可是,爱情是什么?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她不再爱他,而他的爱也不过是一种变样的不放手。
她甚至绝望地冷笑,他终于报仇了不是吗?她抓着树根,他抓着她,谁也活不了。
她尖声狂笑起来,尔后终于忍不住大哭。
我不想死。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听不出有没有懊悔。
我不想死!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第一次和她坐海盗船,她缩在他的怀里惊恐至嚎啕,他紧抱着她,她也是这样喊。
山风里,慢慢品出大榕树特有的清香。 <>>
哭着哭着,不知道多久,她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觉得脚下一轻。
那一瞬间她只来得及低下头看见那一抹迅速消逝在山间的白色衣襟。
她得救了,得救以后,她证实了两件事。第一,那把挂在大桐树上的同心锁,其实早已腐朽,只要轻轻一敲便会断开;第二,他一向在用整个生命爱着她,因为,惟有这样的爱,才能让他在生死关头,忘记所有她给的伤害,忘记对她的恨,从容的选择了让她去自由的生。
是的,她自由了,但是从此,她心如死灰,再也哭不出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