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的时候,他被分配到很偏远的一座水电站工作,这里离最近的一个小镇有二十多公里,电站内部食堂、小卖部、幼儿园样样都有,自成一个小社会。
电站有正式员工一百多名,加上家属和小孩,共有五六百人。在这个偏远而封闭的小社会中,男人女人们热衷于打麻将和讲一些非短流长的事儿,让他觉得有些水乳融会。
他喜欢看书,喜欢听外国音乐看欧洲影碟,每次进城都会买些新书和碟片返来。这让别的同事们感觉不可理喻,他们说:每日打麻将的时间都不够,另有时间看书?电视里演不完的电视剧,还费钱买碟,真是钱烧的!
如果分歧仅止于这些的话都要好些。问题就在于,长年生活在山里的老工人们又异乎寻常的热情,他们常会快乐地来到他宿舍门口喊:打麻将?三缺一!
我套了只野狗,来喝口汤?
别看书了,饮酒去!
打麻将、吃狗肉、饮酒都是他不喜欢的。他更不喜欢的是在干这些事儿时,人们叼着烟卷赤着膊子乌烟瘴气地讲荤笑话。最初去过频频,因为受不了烟薰火燎酒刺激,心中恐惧感,之后逐步找理由不去了。这就变成为不合群,傲众,瞧不起人。在这小山沟里,背上这样名声的人通常是惹人厌恨的。因此,他的工作生活就不那么顺利了。人们逐步对他开始怀有敌意,在一个充满敌意的情况中,随时面对别人的刁难和苛责,让他觉得生活没有任何趣味,受挫折感极度强烈。
为此,他绝望得想发疯。他给上大学时的老师写了封信,报告自己的苦恼。他说,在他生活的空间里,他与别人从内到外都不一样,周围的情况和事物运行规律与他理解的完全不同,他感到很无力,不知要怎么办?究竟是委曲自己,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向自己并不认同的周边情况看齐;依然保持自己所喜爱的东西,我行我素旁若无人地走下去?
很快,老师复书了,信上是一个故事:
已往,有一只鹰蛋不小心落入了鸡窝里,被当成鸡孵了出来,从出生那天起,他就与鸡窝里的兄弟姐妹们不一样。他没有五彩斑斓的羽毛,不会用泥灰为自己洗澡,不会三喙两嘴就从土里掏出一只小虫来。矮小的鸡窝总是碰他的头,而鸡们总是笑他笨。
他对自己失望极了,于是跑到一处悬崖,想跳下去,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他纵身跃下的时候,本能地展开翅膀,飞上云天,他才发现,自己原本是一只鹰,鸡窝和虫子不属于他。他为自己曾因自己不是一只鸡而痛苦的往事感到羞愧……
你不要因为自己是一只鹰而感到羞愧!
老师的信末尾是这样写的。
他看了这封信,心中名顿开。他不再因为周围的人的不认同而痛苦绝望甚至扭曲自己。他持续读书,并在两年后顺利考上研究生,之后,成为一家外企的经理。老师信末尾的那句话,成为他一生的座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