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念蓦的睁开眼睛,喘着粗气,后脊背有了一层薄汗。凉凉的,她差点死在了梦境,就在方才。浑沌里有人向她靠拢,手指轻挑着她的下颌,舌尖扫过脸颊,一双银白色的手掌直接穿透了她的心,颤栗,辨不清真假。
“这颗心,握在掌心的感觉,真好。”
萧念不敢动弹,“你是谁!”
“是谁?”那人声音有点嘶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染着一丝悲怆,轻轻启唇,“魂。”
萧念从床上连滚带爬的滚了下来,不敢再去碰那张床,甚至,对着原本温馨的小屋都避之不及。仓皇中倒了一杯水,凉的,足够清醒。
这已经是她第十六次做噩梦了。梦里有一缕魂,复杂纠结的眼光,纯粹无瑕的银白手掌,说要杀死她。她摸着自己尚在跳动的心,灯光晕黄,心跳怎么也无法安分下来。是梦吗?依然……
“啊!鬼!”张萍一声尖叫,惊的整个宿舍的人连滚带爬的赶了下来。
“什么鬼什么鬼,在哪里!”其中最胆小的一人率先跑了过来,灯光照亮,萧念惊魂初定,微微歉疚,“呐,真抱歉,吓到你们了。”
宋容这才一笑,“没有什么呀,是张萍太大惊小怪了。倒是你,快去睡啦。”
有了这一档子事,谁还敢在下面呆着,匆匆的上了床,持续之前的美梦,萧念头脑有些发晕,搞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疑神疑鬼的。上了床,指尖这才觉得黏湿,顺着床单摸去,指腹轻捻,心里咯噔一下,抖着爪子把手机打开,借着灼烁这才看清。白色的,带着腥味,不是血又是什么?
她可没有来大姨妈,那这血,身子抖的像筛糠似的,想去叫宋容,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想吐吐不出来。
四人间的宿舍,白日温情的小屋,此时竟变得格外诡异起来。联想到早前做的恶梦,背脊渗出一身冷汗。低头看去,只听床板收回吱压吱压的响声,猛地一声霹雳,吓得萧念差点从床上掉下去。她看到了什么?金黄滴血的眸子!就藏在她的床上!
她真希望自己现在仍是在做梦。咬着唇吓得眼泪在眼眶打转,不敢睡,又不敢睁开眼,直到一道声音从她耳畔想到,嗓音沙哑,冷风拂面,掏心鬼使,久待多时。
“不要!”
“念念,你这是怎么了?”
日光从窗子外照射出去,明媚温暖。萧念的心就快到了嗓子眼,一身冷汗。昨夜,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短短的七日时光,她身体每况愈下,原本一头长发的漂亮女生,现在青丝脱落,竟显得有几分颓败。像极了秋日凋谢的红花。
“法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辰观内,萧念蜡黄着一张脸,明明二十岁的小姑娘,看起来却像三十岁的妇女一般,双眼无神,四肢无力,头发脱落严重,毫无光芒可言。
徐青道长轻抚髯毛,白眉都皱在了一路,显得颇为无奈。“萧小姐想必是遇上脏东西了吧?”
“脏东西?”她不由想到前几日发生的怪事,床单莫名的污血,如影随形的金黄血眸,以及,她身体的异样。
“请法师一定要帮我!”
“厉鬼往生执念,现在缠着你,若非缘,那便是孽了。”他的食指搭在萧念脉搏,初初落定竟骇的前进一步。
“你……怎会?”
“怎么了?法师不妨直说。”
徐青瞪大了眼睛,刚要开口,胸口渗出一片血迹,身体还存温热,命却没了。
萧念怔在原地,搞不清,这人怎么就死了呢?
警方调查后这才消弭了她的嫌疑,回到学校,就连同宿舍的人都用一种畏惧的眼光看着她,萧念也没心思理会。那些怪事,照例每日发生着。
“你我同生同源,好歹爱过一场,你就不想我吗?”
萧念紧闭双眼,“爱过一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是谁?另有,徐青道长怎么会无缘无故死了?”
“你知道,是我杀的。”
“那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知道吗?还真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别装神弄鬼,有什么直说,不怕通知你,这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漆黑无月的夜间,那人呵呵一笑,“这才多久你就受够了,不过我倒是感兴趣,你什么时候才肯来陪我?”
“陪你?”
“是呀,之前我说了,你我同生同源,要死,也该是在一块的。”
“我压根不知道你是谁!”
“别愤怒,你只要知道,这条命,我迟早会来取的。”
“为什么?”
“你欠我的。”
整日浑浑噩噩的,萧念越发觉得自己的生命怕是要走到了终点,眼中所见,俱是旁人不可见。俨然入了鬼火地狱,走到哪里都是煎熬。
那些诡异事件,伴伴随着那道声音的消逝也开始蛰伏静默,直到有一日,校里组织春游,她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晕倒在草地上,这才听见同行的人一声声惊呼。
她没有心!她真的没有心!
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怪不得徐青临死前会那样看着自己。她曾在一本古旧的阴阳诡录里见到,通常世间被人掏心之人,三月不觉,即为无主游魂,永沉岁月。
萧念苦笑,原来,那一晚,她梦见自己被掏心,不是幻觉。
她早就死了。因为心有执念这才想知道事儿的始末。化为游魂的她,尚存一缕神智,她拼尽最终一口气,只想知道,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掏心使者,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找上她的门来?同生同源,自己又欠了他什么?便是做鬼也不放过自己。
她迎风漂浮,空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我来了,你在哪?
“世间存有一种魂,名为吞魂。需相互吞噬方能重生,而吞魂中,若是产生了意识,有了爱憎,凭着灵魂里的本能,很轻易结为眷侣。二十年前,你为了重活一世,硬是打散我的生气,将其吞噬,成为萧念。天可怜见,你未能解脱。现在,我来了。”
这是萧念第一次看清他的脸,面容清秀,还透着几分硬朗。只是她的意识再难凝聚,视线逐步变得模糊。
无心之人,无主之魂。很轻易被其他孤魂猎食。阿肃抚摸着手里的那缕魂丝,情意浮现,狠厉不见。
“其实,我只想让你返来而已。人心莫测,你这么蠢,没有我,怎么能活?”哪怕是背叛,他依然要承认,心有不舍。
他掏了她的心,以此奉献出漫长的年华。我想,吞魂间的陪伴,有着一种贞洁的执守,不能聚集,不容离别。
爱情,以孤魂之名,分不清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