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京赶考的秀才李公子,一日来到铜山地界。此时正逢雨季,山洪下来,小河泛滥,大河暴涨。公子驻足在一条小河边,望着因涨水而变宽的河面,一脸的难色。欲过,河流湍急深浅不知;绕行,不仅太远,还不确定下流处的一座木桥有没有被沉没。公子思量再三,依然脱掉衣服,选择了淌河而过。他将衣物顶在头上,摸索着向对岸走来。河水沉没了他的肚脐,摇摇晃晃,水流冲得他险些站不住。本来打算直着淌过河去的,没想到快到岸时,却斜着向下流偏离了几十米远。他摸索着走出深水区,这时有个村姑正在岸边洗衣裳,公子躲闪不及,下体暴露无遗。反观那女子想必是无意间瞅见了赤身裸体的书生,故而两颊绯红,羞怯难当。公子趁她掉转头去避羞之时,赶快上岸穿衣纳履。这时女子越想越气,就背着身子诌了首打油诗嘲讽他:
“谁家书生真谬妄,光着屁股过河床,礼义廉耻全不顾,辱没斯文太混账。”
李公子本来就风流倜傥,洒脱异常。今见一村姑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不着脂粉,脱尽铅华,比起那些珠光宝气和浓妆艳抹的大家闺秀来,更觉得清纯秀美。这让他不由不心动。于是李公子也诌了一首小打油借此来调笑她:
“二八村姑好漂亮,独自河边洗衣裳,不是小生走得急,娶回家中做二房。”
村姑本来并没动气,只是想说个顺口溜羞羞这个鲁莽的书生。却不料他竟如此可恶,不仅不识趣,还油腔滑调地弄首歪诗来轻薄自己,想占姑娘的便宜。太不像话了,这事不能轻易跟他拉倒。村姑越想越气,就顺手摸起身边洗衣用的棒槌,猛地起身向李公子走去。好个村姑银牙紧咬,杏眼怒睁,二话不说举起棒槌就打。李公子一见事儿不好,来不及多说,掉头就跑。一个在前边抱头鼠串,一个在前面紧紧追赶。姑娘边追边骂道:“哪来的狂生不知羞耻,居然想讨姑奶奶的巧。通知你,瞎了你的狗眼。”
李公子原以为开句玩笑,无伤大雅。没想到春姑如此懊恼,竟然动气手来。他不停地躲闪着,还不时回过头来求饶。她却不肯就此罢休,依然穷追不舍。河边一群嬉戏的童子见了,就跟在前面蹦跳着起哄着,场面非常热闹。这时,有村人途经此处。见二人的静态,就知年轻书生一定是调皮了,要不人家姑娘不会追着他打的。这哪行,一个外乡人竟敢在青天白日之下欺负本地姑娘,也太不把村人当回事了。于是,几个后生子就连忙上前阻截,而且不由分说地将其按住,这时村姑也赶到了跟前,然而她那高低垂起的棒槌却静止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他现在离自己如此的近,俊朗的面孔让她赞叹,两道剑眉,一双星目。高高的的鼻梁,悦目的嘴。长得就像戏文里说的罗成和潘安。那神态也不像下贱之辈。她不禁春心萌发,爱意顿生。于是先前的懊恼顿时烟消云散,风收雨歇。村人本来是想拦住书生,让村女痛打几下出出心中之气。不想人家姑娘不仅不买账,反倒埋怨村人,说了声:“恁真多事,不知道俺们在闹着玩吗?”然后就红着脸掉头走了。村人自发没趣,迫不得已松开了书生。年轻的那个村民说:“坏了,咱咸吃萝卜淡操心,舔腚舔到痔疮上去了?”年长一些一点的说:“早知道这样咱们就不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年老的就催促他们:“该干么的干么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于是大家这才迫不得已作鸟兽散。
众人走远了,李公子还愣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村姑在关头的时候,不仅没雪上加霜,反倒出手相救。宁愿得罪村民,也不愿让自己受辱。等他醒过神来,再观那乡村女子,人家早已回原处又洗起自己的衣裳来了。公子想到她离去时那深情的眼光和表情,觉得自己刚才的玩笑开得是有些太过了。他整理了一下被村人扯皱了的衣服,一瘸一拐地来到她的身后。
他先是轻轻地痰哨了一声,等她转过了身来,这才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谢谢姑娘出手相救。先前都是小生的不是,万望姑娘多多包涵,小生这厢有礼了。”村姑见书生文质彬彬地向自己赔礼道歉,就埋怨地说:“公子既然是读书之人,先前为何那么没正经呢?不仅有失身份,还羞辱了小女子。”李公子连忙又是一恭,愧疚地说:“确是小生太太轻狂,一时糊涂就信口开河信马由缰起来。让姑娘多有见笑了。”说完就弯下腰去揉刚才被崴了的脚踝。村姑一见,哪还能顾上许多,赶忙扶书生坐到大柳树下的石头上。不由分说地褪下了他的鞋袜。
李公子开始另有些磨不开面子,等到那双有些茧子的小手任性地帮他揉搓了好一阵子时,这才安下心来。他贪婪地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温存,甚至连自己要去赶考的事儿都给忘了。待到她问起话来。这才从温柔乡里醒了过来。他回答他的询问说:“小生家住萧县李家庄,奉父命进京赶考,途经此处。不巧碰到河水上涨,小桥被淹,只得涉水而过,不想水流过急,偏离了方向,这才鲁莽地撞上了姑娘。实属无意而为之。”村姑听后,公子的状况了解了个大概。可自己最想知道的事儿他却只字未提,心里就有些怅然。频频欲问又止,公子见她吞吞吐吐欲说还休,就问道:“何事让姑娘如此羞于张口?”村姑又犹豫了一阵子,终究依然受不住疑虑的诱惑,就鼓起勇气问他:“听公子说了许多家事,怎不见提起你家大嫂?”李公子不解地说:“小生一贯只顾读书,未曾婚配。哪来什么你家大嫂之说?”村姑又红着脸问道:“既没婚配,为何还要娶啥二房不二房的?”说完自发言语有失,于是脸红的就像杀猪的盆和天边火烧的云。李公子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原来是刚才那句要娶她做二房的歪诗让她产生了误会。就又对她开了句玩笑:“小生要不那么说,姑娘能像现在这样对我么?”说完又是一番大笑。笑得村姑拧着辫梢,跺着脚不停地说:“你坏你坏,俺不来了,俺不来了。”李公子望着她那娇羞可爱的样子,注释说:“你真傻,我那是在调笑你玩呢,小生的确至今未婚。”村姑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之后她又问他:“只是调笑吗?”公子答:“起先是,现在不是。”她持续追问道:“现在怎么又不是了?”“现在我只想娶你回家做媳妇。”此言一出,春姑羞得转过脸去窃喜不止。她背对着他问:“此话当真?”公子信誓旦旦说:“若有半点子虚,让我今生不得好死。”姑娘连忙转过身来去捂他的嘴,又不放心地缀上一句:“先说下,俺可是没出过门的黄花闺女,明天你光屁股过河被俺碰上的丑事要是传了出去,俺闺女(daughter)家家的还不羞死了。”
“奥!奥!光屁股过河。奥!奥!光屁股过河。”这时大树后传出了孩童们的欢叫声,原来几个顽童早就藏在大柳树后偷听他们的静静话有好一阵子了。孩子们的欢叫声惊起了大树上的几只花喜鹊(magpie),也羞得二人无处可藏……
之后秀才李公子赴京赶考,名列前茅,进士落第。再之后村姑被明媒正娶到李家,成为名符其实的大少奶奶。于是,他们的风流韵事也被李公子的学友写成为打油诗流传至今。诗中曰:
“秀才光腚过河床,村姑洗衣巧遇上。棒槌高举未落下,二房随即变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