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流浪的小孩在夜间对着月亮低声地哭泣。她哭了好久好久,直到睡着。
在她的梦里,一个天使飞来,在她的手心留下了一个小巧的银碗。
小孩醒来,看见手心里真的有一个碗。银色的碗,闪着冷冷的光,从侧面看像一弯纤(xiān)细的月牙儿。碗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只是反射着月亮的清辉。
她试着对着碗祈祷(qidǎo)。噢,它不能变出好吃的食物,不能变出温暖的毛衣,不能变出理想中的花园,不能变出想要的幸福。
可是她依然很喜欢这个天使的礼物。她想,这一定是个很特别的礼物。她又想,其实,就算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碗,她也依然很喜欢,因为它像天空上的月亮。
她举起手里的银碗,对着天空上的月亮。真的,一模一样。仿佛天空上的月亮变得很小很小,成为她一个人的月亮。她用一绺(liǔ)发丝编了一缕细绳,把小月亮碗穿在发绳上,戴在胸前。
小银碗亲着她的皮肤,贴着她的心跳。
怦怦怦怦,她走,它也在走。
咚咚咚咚,她跑,它也在跑。
安安静静地,她坐在路边,看天边最终的晚霞和无人的原野,听归巢(chao)的小鸟的喧闹。它就栖在她的胸前,和她的呼吸一路轻轻起伏,仿佛成为她的另一颗心脏。
有时候,她为了些或大或小的悲哀哭起来。泪珠一颗颗滑落下来,滴在小银碗里。
有时候,她为了些草长花开的美可笑起来。笑脸无声无息地绽放着,映在小银碗里。
有时候,她为了些又远又近的理想沉思起来,那些梦也闪着幽幽的眼睛,飘进了小银碗里。
每个晚上,迎着月光,她捧着小银碗,天空上一轮月亮照着她手心的一轮月亮。那些悲哀、美好和理想全都化成为碗底清亮温柔的月影,沿着月光飞入了天空上那轮月亮中。无论有多少眼泪、笑脸和沉思,一切融进了满天满地的月光中。孩子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月亮全都懂。她觉得月亮是她一个人的。
这个流浪的小孩之后又去了许多许多的地方,遇见了许多许多的人。她才发现,其实不只是她,每个人都曾拥有一个月亮碗。只是有的人把它丢弃在某年某处的草丛里,让它永远睡着了。有的人的碗已经很脏,脏得看不出鲜艳的本色,再也不能反射月亮纯净的银光。再抬头看月,长大了的孩子就知道了,原来月亮不是自己的,而是所有人的。想到这里,孩子竟隐约有点失落了。
这天夜间,她又梦到了天使。天使带她飞到了无尽的高空,月亮的身边。她低头看去,大地上的人,都期待地望着天空上的月亮,希望月亮只照着自己。而月亮只轻轻地微笑,它映着每一个被挂在胸前跳跃着的月亮碗,融着每一个看月亮的人的悲欢和理想,柔软着每一个看月亮的人的眼泪、微笑和沉思,最终还以无尽的温柔与慈爱。
孩子问天使:月亮到底有多大?
天使说:和你的月亮碗一样大。
孩子问:那它怎么能盛下所有人的眼泪和微笑呢?不觉得重重的吗?
天使说:因为它什么都能懂得,什么都能原谅,什么都能祝愿。
孩子说:真的吗?那最终,那些眼泪、微笑和理想都到哪里去了呢?
天使指着天空中的繁星说,你看,那些星星,你还认得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