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鸡瘟病,母火鸡(turkey)和刚刚孵出来的一窝小火鸡差不多死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只小火鸡。看着可怜的小火鸡,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把它送到花娘的窝里。花娘是我养的一条老母狗。
我把小火鸡塞进花娘怀里,它马上就用舌头舔小火鸡的背,留下气味标记,也是狗的一种认亲仪式。小火鸡也十分灵巧,拱进花娘的怀里就用小嘴在狗肚皮上轻轻啄咬,当然是在咬扁虱和跳蚤(flea)。
这以后,小火鸡和花娘成为形影不离的同伴。不管小火鸡到哪里去找食,花娘都紧紧跟随在前面。晚上,小火鸡就睡在花娘的窝棚里。有一日半夜,下起瓢泼大雨,旧狗棚有点漏雨,我生怕小火鸡会被淋湿,打着手电到狗棚一看,花娘弓着腰,就像一把伞一样,把小火鸡罩在自己的身体底下,小火鸡睡得正香呢。
几个月后,小火鸡长大了,玄色的羽毛闪闪发亮。它不仅活了下来,而且比有母火鸡照料还长得康健漂亮。
就在这时,花娘在追一一只狗獾时,两条后腿不幸折断了。乡里的兽医虽然替它把腿骨接上并包扎好,但他说花娘太老了,估计很难再站起来了。
果然像兽医预言的那样,花娘拆掉夹板后,仍整天躺卧在窝棚门口。小火鸡在花娘面前不断地重复这样一套举措:下蹲,起立,再下蹲,再起立,鼓励花娘重新站起来。可花娘用凄凉的眼光望着小火鸡,赖在地上不动弹。
一天早晨,我看见小火鸡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在花娘的额头重重啄了一下。火鸡的嘴喙坚固如铁钉,狗头虽硬,啄一下也难免起个肉疙瘩。花娘疼得咆哮起来,似乎想站起来,但被两条后腿拖累着,没法反击,只幸亏喉咙里“呼噜呼噜”咒骂。
小火鸡绕到花娘背后,冷不防又在花娘后脑勺上啄了一下,花娘像触电似的跳起,它竟然四肢竖立站了起来。它举步向前走去,才走了两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小火鸡绝不心慈嘴软,再次飞到花娘的背上,啄咬起来。疼得花娘再次站立起来,去追小火鸡。这次,它蹒跚着走出五六步才摔倒。
这以后,小火鸡乐此不疲,每日都玩这种“挑衅”游戏。花娘的额头上伤痕累累,可它每次站起来的时间越来越长,追逐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下午,小火鸡又一次叼着一撮狗毛往前逃,花娘怒冲冲地尾随追赶。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花娘脚下生风,一个前扑,把小火鸡扑倒在地,伸出嘴来一口衔着小火鸡的脖子。
事先我正在给马喂饲料,离它们有十几米远,已无法阻止花娘行凶了。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今生今世永难忘怀的镜头:花娘将火鸡脖子从嘴里吐了出来,冰凉的眼光像被火焰熔化了一样,闪烁着一片晶莹,它把小火鸡搂进它的怀里,不断地舔吻着小火鸡背上的羽毛。
哦,花娘懂得小火鸡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