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间斯诺尔克小妞惊醒过来,感到很可怕。什么东西碰了她的脸。她不敢张开眼睛看,只是用鼻子东闻西嗅。有一服烧东西的气味,因此她把毯子蒙过头,哆嗦着叫唤小木民矮子精。
小木民矮子精马上醒来,问她出了什么事。
“这里有什么危险东西,”她在毯子底下闷声闷气地说。“我能感觉到它。”
小木民矮子精朝着黑里望。是有什么东西!一些小小的亮光……朦胧的影子在睡着的人中心飘来飘去。小木民矮子精吓坏了,推醒小嗅嗅。
“瞧!”他倒抽一口冷气。“有鬼!”
“没有什么,”小嗅嗅说。“都是些哈蒂法特纳人。雷雨天气使他们得了电,因此他们这样闪闪发光。千万不要动,不然你会触电的。”
那些哈蒂法特纳人象在找什么东西。他们到处东碰西磕,燃烧的气味越来越浓,接着他们一会儿全聚集在赫木伦正在睡觉(sleep)的那个角落。
“你看他们是在找他吗?”小木民矮子精担忧地问。
“他们也许只是在找晴雨表,”小嗅嗅说。“我警告过他不要拿。现在这些哈蒂法特纳人找来了。”
那些哈蒂法特纳人全向晴雨表上扑去,爬到赫木伦身上,好轻易够到晴雨表;燃烧的气味现在强烈极了。
小吸吸醒来开始哼哼抱怨,同时传来一声狂叫。一个哈蒂法特纳人在赫木伦的鼻子上踩了一脚。
一转眼大家醒来了,站起身子。一会儿乱成一团。他们踩到了哈蒂法特纳人;小吸吸触了一下电;赫木伦吓得大叫,窜来窜去,最终给帆布缠住,弄得整个帐篷在他们头上塌下来。怕人极了。
事后小吸吸说,他们起码花了一个钟头才从帆布里摸索着爬出来的。(也许他夸张了一点。)
等到他们爬出来,那些哈蒂法特纳人已经不见,带着晴雨表回到树林(wood)子里去了。谁也不想去追他们。
赫木伦可怜地呻吟着把鼻子理到沙里。“这太太过了!”他说。“一个可怜无辜的植物学家,为什么不能过平静的生活呢?”
“生活是不平静的,”小嗅嗅心写意足地说。
“好啦,孩子们!”木民爸爸说。“天好啦。很快就要亮了。“木民妈妈哆嗦着,抓紧她的手提袋,看着夜间汹涌的海。“咱们要不要把帐篷重新搭起来,念头子再睡一觉呢?”她问。
“用不着了,”小木民矮子精说。“咱们用毯子里起来等出太阳吧。”
于是他们成排地坐在海边,紧紧*着,小吸吸坐在当中,因为他觉得坐在当中最安全。
这时夜差不多已往,雷雨已经去远了,可激浪仍然哗哗地扑到沙地上来。东方的天空开始变成灰色,天气很凉。接着天一亮,他们就看见那些哈蒂法特纳人出发离开岛上。他们坐上船,象影子似地从岛的角上飘走,向海上飘去。
赫木伦松了口气。“我但愿永远不再看见一个哈蒂法特纳人,”他说。
“他们也许在找一个新岛安身,”小嗅嗅羡慕地说。“找一个谁也不会发现的秘密岛!”他用向往的眼光看着一只只小船飘走。
当东方地平线上露出第一道金色阳光时,斯诺尔克小妞正枕在小木民矮子精的膝盖上睡觉。几小朵被雷雨遗漏掉的云彩变成贝样的粉白色。接着太阳把它闪光的脑袋高高升在海上。
小木民矮子精弯身叫醒斯诺尔克小妞,这时他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她鲜艳的蓬松头发烧光了。这件事一定是在哈蒂法特纳人碰到她的时候发生的。她知道了会怎么说呢?他怎么安慰她好呢?真是一个大灾难!
可斯诺尔克小妞张开眼睛微笑。
“你知道吗,”小木民矮子精赶紧说,“真新鲜,我开始越来越觉得小姑娘没有头发好。”
“真的吗?”她惊奇地看一看他说。“为什么?”
“因为没头发看上去干净!”小木民矮子精回答。
斯诺尔克小妞马上举手去拍拍她的头发——天呐!她碰到的只是一点烧过的头发,她吓坏了。
“你的头发没有了,”小吸吸说。
“你这样正好——真的,”小木民矮子精安慰她说。“请你不要哭!”
可斯诺尔克小妞已经扑到沙地上,为了失去至高无上的庆幸秀发而大哭特哭。
大家围着她,想办法要使她重新高兴起来——可是办不到。
“你听着,”赫木伦说。“我生下来头上就秃,可我实在一向过得很好。”
“我们用油擦你的头,头发一定会重新长出来的,”木民爸爸说。
“而且是卷曲的!”木民妈妈加上一句。
“真的吗?”斯诺尔克小妞抽抽嗒嗒地问。
“当然是真的,”木民妈妈安慰她。“想想看吧,有一头卷曲的头发,你看着将是多么鲜艳啊!”
斯诺尔克小妞这才住了哭,坐起来。
“噢,瞧多悦目!”小嗅嗅说。海岛被雨水冲刷了一遍,现在在早晨的阳光下闪耀。“我来吹一支晨曲吧,”他说着掏出口琴。于是大家起劲地跟着他唱:
“一点都用不着担忧和畏惧,我们大家来日方长。哈蒂法特纳人一个也不剩,全坐船去了升起太阳的地方。我们将不再追求什么美,因为斯诺尔克小妞的头发永远卷曲得象波浪。”
“大家来游泳吧!”小木民矮子精叫道。于是大家穿上游泳衣向激浪跑去(只有赫木伦、木民爸爸和木民妈妈没去,他们觉得依然太冷)。
碧绿的和白色的海浪滚到沙上来。噢,做一个木民,而且在日出的时候跳跳舞,这有多么好啊!昨夜的事已经忘掉,六月的一个漫长日子正展开在眼前。他们象海豚似地潜过波浪,伴伴随着浪峰冲向岸边,小吸吸正在那儿的浅水里吹口琴。小嗅嗅在外面远远的地方仰泳,望着蓝色的和金色的天空。
这时候木民妈妈在煮咖啡,找她为了避开阳光而埋在湿沙里的一瓶奶油。可她找来找去找不到——风雨把它冲走了。“唉,天呐,叫我拿什么来涂面包好呢?”她叹气说。
“没干系,”木民爸爸说。“咱们倒也看一看雷雨把咱们的奶油弄走,却还给了咱们什么。喝完咖啡咱们沿着海滩去查看一次,看一看海水冲上来一些什么!”
大家就照他说的办。
在海岛远远那头,一些闪光的平滑岩石高耸在海边,那儿有两大片布满贝壳的沙地(美人鱼的私人舞池),另有一些玄色的裂口,激浪隆隆响着扑出来,好象冲击一道铁门。这里真可以找到洞穴、咯咯响的旋涡和各种使人兴奋的东西。
每个人去寻找海水冲上来什么。(这是最叫人兴奋的事,因为可以找到最新鲜的东西,而在海上抢救这些东西又困难又危险。)
木民妈妈爬到一片由外形可怕的岩石挡住的小沙地上。这儿长着一簇簇蓝色的海石竹,海燕麦在风刮过它们的细茎时西西沙沙地响。木民妈妈找了一个地方躺下,在那儿她只能看见蓝色的天空和在她头上摇晃的海石竹。“让我歇息一会儿吧,只歇息一会儿,”她想,可她很快就在温暖的沙上睡着了。
可斯诺尔克小子跑到最高的山冈顶上向周围远望。他从这个岸看到那个岸,觉得海岛象是在汹涌的海上飘浮着的一朵大睡莲。他看见小吸吸——只是一个小斑点——正在寻找遇难的船,他甚至看到小嗅嗅的帽子;毫无疑问,那边是赫木伦正在挖起一棵稀有的贝兰……另有那儿!那不是遭雷劈的地方吗?一座可怕的悬崖,比十座木民的房子还要大,象个苹果似地被雷劈成两半,辨别向后倒下,中心留下一道深缝。斯诺尔克小子哆嗦着爬进裂缝,望着被雷劈开的玄色岩壁。石头黑得象乌棺木,可它中心露出一层闪亮的东西。那是金子——准是金子!
斯诺尔克小子用他的一把削笔刀去凿它。他凿下一小粒金子,落在他的手掌上。他凿了一粒又一位,兴奋得人也热起来,凿下来的金子也一粒比一粒大。过了一会儿,他把什么都抛在脑后,只知道有被雷开收回来的闪闪发亮的金脉。他不再是个在海滩找东西的人,而是个淘金者!
这时候小吸吸只找到一样很普通的东西,可他同样兴高采烈。他找到了一条救生带。它给海水冲得有点破烂了,可他系上正符合。“现在我可以到深水里去了,”他想。“而且我断定我很快就能游得跟别人一样好。小木民矮子精见了准吓一大跳!”再已往不远,在桦树皮、飘着的东西和海草之间。他找到一块椰衣垫子、一个坏了的戽斗和一只没后跟的旧靴子。把它们从海里弄上来就是惊人的金银财宝!接着他看见小木民矮子精远远站在水里在对付一样东西。一样很大的东西:“真可惜我没先看见它!”小吸吸想。“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这时候小木民矮子精已经把他发现的东西从水里拖出来,一路把它滚上岸边。小吸吸伸长脖子——这才看到了是什么。一个救生圈!一个又大又漂亮的救生圈!
“妙哉!”小木民矮子精叫道。“你看这玩意儿怎么样?”
“很不错,”小吸吸侧着头,表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似地说。“可你看这个怎么样?”他把他找到的东西放在沙地上给他看。
“这救生带很不错,”小木民矮子精回答。“不过这半个戽斗有什么用呢?”
“舀得快点也许还行,”小吸吸说。“你听我说!咱们来互换怎么样?这椰衣垫子、戽斗和靴子换你那个旧救生圈?”
“你别想!”小木民矮子精说。“不过你那救生带也许可以换一样少有的宝贝,它准是从很远的地方漂到这里来的。”他说着举起一个玻璃球,摇摇它。里面一团雪花转起来,慢慢地又落入一间小房子上面,这小房子有银纸糊的窗子。
“噢!”小吸吸说。他心里正在猛烈斗争,因为他什么东西都舍不得脱手,哪怕是互换。
“瞧!”小木民矮子精说着又把玻璃球里的雪花摇起来。
“我拿不定念头,”小吸吸犹豫着说。“我实在不知道我更爱哪一样:救生带呢,依然你的风雪球。”
“我可以保证这玩意儿举世无双,”小木民矮子精说。
“可我不能放弃这救生带!”小吸吸叹气说。“老朋友,小木民矮子精,你那风雪球算咱俩的好吗?”
“这个嘛,”小木民矮子精说。
“我只要偶尔拿一下就行,可以吗?”小吸吸求他说。“只在星期日拿一拿,怎么样?”
小木民矮子精想了一下,最终说:“好吧!星期日,另有星期三也让你拿。”
☆☆☆
这时候小嗅嗅正在一路上慢慢地走,只有海浪跟他作伴。他在海浪快追到时才猛地跳开,看见它们追不上他的靴子,哈哈大笑,玩得很开心。
就在岛角前面,他碰上了木民爸爸正在抢救一根漂来的木头。
“不错吧?”木民爸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咱们用这个可以给‘冒险号’造一个码头!”
“要我帮你把它拉出来吗?”小嗅嗅问道。
“不要不要!”木民爸爸有点吃惊地说。“我一个人对付得了。你不能另外去找样东西拉出来吗?”
可以抢救的东西多的是,可没有一样东西小嗅嗅有兴趣。小桶,半把椅子,没底的篮子,熨衣板;另有一些拉起来很麻烦事的重东西。小嗅嗅把双手插进口袋,吹了声口哨。他宁愿逗弄海浪。
在岛角那儿,斯诺尔克小妞正在岩石上爬。她在头上戴一个海百合花环,想找一样会叫大家吃惊而且羡慕的东西。等他们羡慕过以后,她要把这东西送给小木民矮子精,当然,只要不是一件她可以用来打扮的东西。爬石头很费事,她头上的花环都要吹掉了。不过风现在已经不那么大,海水从怕人的绿色变成平静的蓝色;海浪不再暴跳如雷,叫人畏惧,而是高兴地晃动它们的一坡泡沫。斯诺尔克小妞重新爬到下面铺着小石子的海边来,不过这里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些海草和漂来的木头。她有点泄气,向岛的尖角再走出去些。“大家找到那么多东西,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也没找到,实在太惆怅了,”斯诺尔克小妞心里说。“他们找到过魔帽,捉到过蚁狮,带返来了晴雨表。我巴望我能做点大事,自己一个人做的,让小木民矮子精好悦目一看。”
她叹着气朝荒寂的海边外面看。她的心一会儿险些休止跳动,因为岛的尖角那儿,一个人正在浅水上漂来漂去!那人很大很大——比斯诺尔克小妞要大十倍!
“我马上跑去把农家叫来,”她想,可接着停下来,看护自己不要畏惧,先去好好地看一看是什么。于是她四肢哆嗦着向那可怕的东西走已往,发现这是个女巨人——一个没有腿的女巨人!多可怕!斯诺尔克小妞向前哆哆嗦嗦地又走了几步,可接下来是最新鲜的事——这女巨人是木头做的,非常漂亮。她的两额和嘴唇红红的,圆圆的蓝眼睛透过清亮的水露出微笑;她的头发也是蓝色的,画成波浪形,按在肩膀上。“她是一位女王,”斯诺尔克小妞尊敬地说。这美人的双手交织在挂满金花和项链的胸前。她的衣服是白色薄纱做的,而她整个儿是涂上颜色的木头。唯一新鲜的事是她没有背部。
“把她送给小木民矮子精再好都没有了,”斯诺尔克小妞心里说。“怎么也得送给他!”当她傍晚坐在女王腰间,划着它驶进海湾时,她感到十分到意。
“你找到一条船了吗?”斯诺尔克小子问她。
“真想不到你一个人能找到它,”小木民矮子精佩服地说。
“这是船头人像,”木民爸爸说,他年轻时飘洋过海到过许多地方。“水手们喜欢在他们的船头上装饰一位鲜艳的木头女王。”头女王。”
“为什么?”小吸吸问。
“噢,我想他们是爱女人吧,”木民爸爸说。
“可她为什么没有背部呢?”赫木伦问道。
“当然是因为要钉在船头上,”斯诺尔克小子说。“连小娃娃也懂得这个道理!”
“她太大了,在‘冒险号’上钉不上,”小嗅嗅说。“真可惜!”
“噢,多漂亮的姑娘!”木民妈妈叹了口气说。“试想一个姑娘这么漂亮,却不能因此得到快乐:““你打算拿它怎么办?”小吸吸问。
斯诺尔克小妞垂下眼睛微笑。接着她说:“我要把它送给小木民矮子精。”
小木民矮子精说不出话来。他满脸通红,走上前去鞠了一躬。斯诺尔克小妞不美意思地行了个屈膝礼,他们两个都十分窘。
“好啦!”斯蒂尔克小子对他妹妹说。“你还没见过我找到了什么!”他神气地指着沙地上一大堆闪闪发亮的金子。
斯诺尔克小妞的眼睛都突出来了。“真的金子!”她喘着气说。
“那儿有的是,多得很,”斯诺尔克小子夸口说。“一个金山!”
“他留下的都归我,”小吸吸得意地说。
噢,他们多么羡慕各人在海边上找到的东西呀!木民家一会儿阔起来了。不过最珍贵的东西依然船头美人像和风雪玻璃球。小船在雷雨后离开孤岛时,东西装得实在沉。小船前面拖着一只大木筏,装着从水上收集来的木头。他们装走的东西有金子、小风雪球、漂亮的大救生圈、靴子、戽斗、救生带和椰衣垫子,船头上躺着那个美人像,她望着海。它旁边坐着小木民矮子精,手放在它鲜艳的蓝色头发上。他太高兴了!
斯诺尔克小妞的眼睛离不开他们。
“噢,我能象那木头女王一样鲜艳就好啦,”她想,“可我连头发都没有了。”想到这里,她不再觉得快活了。
“你喜欢木头女王吗?”她问小木民矮子精。
“喜欢极了!”他头也不抬地回答说。
“可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有头发的姑娘,”斯诺尔克小妞说。“再说她不过是涂上颜色的!”
“可颜色涂得那么漂亮!”小木民矮子精说。
斯诺尔克小妞听到这里简直受不了了。她喉咙里象堵着什么东西,望着大海,脸色十分苍白。“那木头女王的样子蠢透了!”她最终说。
小木民矮子精这才把头抬起来。
“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苍白?”他觉得新鲜,问道。
“噢,没有什么!”她回答说。
接着他从船头爬下来,坐到她身边,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知道吗,这木头女王看着真是蠢透了。”
“可不?”斯诺尔克小妞说,脸色又红润起来。
“你记得咱们曾经见过的那只金色胡蝶(butterfly)吗?”小木民矮子精问道,斯诺尔克小妞点摇头,她又疲倦又快活。
孤岛远远在落日的余辉中收回红光。
“我不知道你们想把斯诺尔克小子的金子派什么用处?”小嗅嗅说。
“我想咱们该用它来装饰花坛的边,”木民妈妈说。“当然指大块的那些,至于小块的,看来一点用处都没有。”
接着他们一言不发地看着太阳落入海里,变成蓝色,紫色,而“冒险号”轻轻地摇晃着朝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