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远是明代一个手艺极其精致奇妙的人。他能用直径仅一寸的木头雕刻宫殿、房屋、器皿、人物以及鸟兽、树木、山石,无不遵照木头原来的纹样,模拟那些东西的形状,刻得各具情态,惟妙惟肖。
王叔远生下来刚满月时,根据乡村“抓周儿”的习俗,父母在他面前摆了几件物品———书、小刀、钥匙、银子,让他自己抓一件,借以猜测他的未来。
小叔远的手在筐子里抓来抓去。爹娘多么希望他的小手抓住书,读书做官、光宗耀祖啊!可是,叔远的小手偏偏抓住了那把小刀。“哦———”父母先是惊愣,接着哈哈大笑道,“儿子将来要投身戎马呀!”
也许“抓周儿”有点准儿,叔远从小就爱玩刀。但是,他从来不摸大刀、长剑,性格也沉稳,平时沉默寡言。每当看着他把小刀握在手里转来转去、飞上飞下时,爹娘就常常觉得新鲜:这样安静的孩子怎么会成为立马横刀的武士呢?
是啊,当爹娘的万万没有想到过,王叔远的手上刀不是挥动在战场上,短剑也不是指向敌人,而是游刃于树木、山石、瓜果等等东西上。他常常揣着小刀,跑到村北的森林(forest)里去,一去就是一整天。那儿是他的天堂,他细心地调查各种鸟兽,把它们刻在树干上、石头上,他笔下的鸟兽栩栩如生,形态各异。可是,毕竟刀法不娴熟,常常划破了手指。
每次回到家,爹娘见儿子指间有殷红的血迹,追问起来,他总是笑着通知他们:“不用担忧,是锯草划破的。”
叔远长到了十五岁,在家里顶一个大劳力了。每日一干完农活,他就拿着扁担往森林里钻。
“儿子,别背柴了,灶坑里多着呢。”母亲心疼他。
“娘,呆着没事,黑了天我再返来。”他喜欢去那片乐园。
两个老人煮好啦饭等着儿子回家。等啊,等啊,天都快黑了,儿子还不返来。老母亲焦虑万分。“他爹,山里狼(wolf)多吗?”
“嗯。昨儿邻村李老二的儿子被叼走了。”
“他爹,快去看一看!”当娘的坐不住了。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两个老人奔到森林,正打算一个从东、一个从西寻呼,一眼看到王叔远正趴在一块平滑的巨石上,手里挥动着小刀“唰唰”地刻凿着。他们的心像石头落地一样踏实了。
可是,凑近一看,他们的心一会儿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禁不装氨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王叔远刻了一只猛虎,老虎(tiger)张着血盆大口,摆出一副张牙舞爪、正欲吃人的狂态。年迈的爹娘简直难以想象,儿子能够把猛虎刻得如此传神!
“孩子,回家吧,狼要吃人的。”
“别急,娘,我把虎牙刻上就好啦。”
爹娘笑眯眯地看着儿子给老虎刻好啦牙齿,然后,三个人欢欢乐喜地回家了。
叔远的父亲(father)去过城里。城里的达官显贵制作住宅时,都要请工匠给房子雕饰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工匠们可以凭手艺赚钱,从此以后,他支持叔远雕刻,有时自己外出碰上好的山石、木料,也不辞辛勤地往家里搬。叔远平时也常雕刻一些东西送给村里乡亲。
日子又过了三年,村里人口逐步多了,许多人家都要盖新房。他们喜欢在房梁柱脚上刻一些玉米、麦穗等五谷杂粮,希望年年歉收,吉庆有余。这时候,王叔远的雕刻手艺已扬名全村。谁家造新房,最终一道工序必定请叔远给刻上一些祥瑞物,喜庆一番。
连小孩子们也缠着王叔远不放。叔远十分喜欢小孩,想尽办法给孩子们雕些玩具。
他用钢丝锯先把白杨木或白茶木加工成要雕刻的东西的大致轮廓,再用平凿雕铲,最终用三角刀拉衣纹、瓦楞等。他刻了许多风筝、小鸡(chick)、卧牛、小狗(pup)、兔子(rabbit)等给孩子们,在孩子们的眼里,王叔远的手就像会变魔术似的,要什么得什么。
王叔远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他已经能够坦然地按照人们的要求谙练地刻出东西,不费吹灰之力。
到了收获桃子的时节,王叔远和乡亲们一块儿在山上收摘桃子。累了,大伙儿就歇息一会儿,吃几个桃子。歇息的时候,叔远看见人们吃了桃子后扔得满地的桃核,忽发奇想:闲着也是闲着,何不用桃核刻点小玩意儿。
他挑了一个又扁又长的桃核,在上面随便地刻了一个桃子形状。他发现桃核依然比较轻易下刀的,而且顺着核形刻,刻出的东西极富立体感。他便捡起桃核又刻了几样东西,发现效果都不错。兴奋之极,他像发现了金子似的,用篮子盛起地上一堆堆桃核,带回家去。
从此,王叔远的注意力转挪到桃核上面,开始冥思苦想,在桃核上大作文章。逐步地,他不但能雕刻一件件简朴的器物,而且能雕刻较为复杂的画面和场景。不但刻桃核,也刻其他的果核。
王叔远交游很广,朋友中有一个文学家叫魏学?的,知道叔远用桃核雕刻的创新后,很想得到一个桃核雕刻作品。叔远思前想后,考虑到他常常舞文弄墨,就挑了一个狭长的桃核刻上了苏东坡游赤壁图送给他。
魏学?拿到雕刻成的桃核作品,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高声赞叹:“绝妙之极!”
桃核上刻的是苏轼游赤壁的情景。主体是一艘船。船从头至尾长约八分多一点儿,约有两颗黄米粒摞起来那么高。中心突起而开敞的部分是船舱,用箬竹叶做成的船篷掩盖着。旁边开着小窗户,左右各四扇,共八扇。开窗望去,可以看见雕刻着斑纹的栏杆左右相对。关得窗户,就看见右边刻着“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边刻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对联,字用石青涂过。
船头坐着三个人,中心戴着高高的帽子而且有许多髯毛的人是苏东坡,佛印和尚在他的右边,黄鲁直在他的左边。苏东坡、黄鲁直共同寓目一张横幅的书画,东坡右手握著书画的右端,左手轻轻按着黄鲁直的背部。黄鲁直左手握着画卷的左端,右手指着画卷,像是在说什么似的。苏东坡露出右脚,黄鲁直露出左脚,两人微微侧着身子,他们相互挨近的两膝,都隐蔽在手卷下面的衣褶中。佛印特象弥勒佛,袒胸露乳,抬头仰望,神情与苏、黄二人完全不同。他右膝平放,右臂弯曲着支在船上,竖起他的左膝,左手臂上挂着念珠靠在左膝上面,珠子可以清清楚楚地数出来。
船尾横放着一支浆。船浆左右各有一个撑船的人。在右边的那一个梳着椎形发髻,仰着脸,左手靠在一根横木上,右手扳着右足趾,像是在打口哨或呼唤招呼似的。在左边的那一个,右手拿着一把薄扇,左手按着炉子,炉子上有茶壶,那个人眼睛正看着茶炉,神色平静,像是在听茶水烧开了没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