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光绪年间,京都出了一位大侠,无人不知,声震四方。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大刀王五。
王五以替人保镖为业,因为他浪迹江湖,行侠仗义,河北、山东一带的绿林铁汉都尊他为头领。那些占山为王、为害一方的草寇,和那些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土匪强盗、大小毛贼,一听王五的大名,都不免胆战心惊,行为要收敛几分。可有的时候,有些家伙也借着王五的声名,乘虚而入地干些没头的案子,到头来,他们逃之夭夭,而让人嫌疑到王五身上。
王五知道,江湖上的人大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舍得一身剐敢把天子拉下马的铁汉,可他也清楚,这些人里鱼龙混杂,挺难管束。王五是个受人尊敬的江湖义士,他凭着自己的声望,给手下的人定出了一些端正,特别规定了所劫夺的对象必须是贪官污吏,如果不是不义之财,就不能劫取。
光绪五六年间,京都一带连续发生了几十起大大小小的抢劫案,震动了朝廷。事先的朝中大臣一听,这可是非同小可的大案,抢劫居然抢到天子的眼皮底下来了!于是,朝廷严令地方仕宦迅速缉拿人犯,以安定人心。
一帮仕宦带着差役追捕了多日,竟然一无所获。这倒怪不得这些仕宦无能,只怪作案的人眼线众多,行动迅速,溜得太快了。京师一带人口稠密,各行各业什么人都有,要想在人群中捉到几个惯于抢劫的人,可真是太难了,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但是,无论如何,仕宦们还得交差。实在抓不到真正的人犯,他们就嫌疑是王五一伙人干的,就这么立案,报到了刑部。
事先,刑部主事兼典狱官是江苏的濮青士,他奉刑部尚书之命,就派五城御史率领官兵前去捕捉大刀王五。
王五住在宣武门外,他早已得知官兵要来抓他的新闻。手下人劝他,不管怎么,先躲一躲再说,不然被抓出来了,那些昏官为了邀功请赏,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那样的话,有口难辩,岂不是太冤枉?王五却一点也不镇静,只是淡淡一笑:“明人不做暗事,我倒要看一看他们到底想要怎样。”
官兵大约有几百人,把王五的住宅围得水泄不通。王五也不怕。他只派二十几人手持兵器把守在大门内,和官兵面对面地对峙着。官兵虽然人多,但他们都知道王五的威名,谁也不敢贸然冲出来,只是在外面呐喊几声壮壮胆子而已。王五在里面像是没事似的,饮食起居一切照常,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等到天黑,官兵谁也想不出个好法子,再加上围了一天,又累又饿,许多人早就想走了,于是只好四散回家。
王五得知官兵散去,反倒心血来潮,和他们开了一个小玩笑。他乘官兵退时杂乱的机会,乔装改扮,穿着官兵的号衣,混杂到了他们的队伍中,居然和几个士兵聊了几句。
他也是顺便打听一下,官兵为什么这么劳师动众地前来抓他。官兵回去以后,把这一新闻传开了,大家都佩服王五的英雄虎胆,可是他们的头目却一向被蒙在鼓里。
受命捕捉要犯的仕宦们都以为王五一定要逃走,却不料,第二天,王五竟大摇大摆地来到刑部自首,这倒叫濮青士大大地吃了一惊。
濮青士摸不清王五来自首的目的,但他既然送上门来,那就要背后询问一番。他叫手下人把王五叫来,仔细端详,见王五气宇轩昂,神色坦然,不由得生出几分敬意来,问话也自然虚心了一些。
濮青士说:“王五,既然你明天来投案自首,那么,为什么昨天我派人前去,你不能跟他们一路来,却偏要和官兵对抗呢?”
王五正色答道:“昨天,是你们派兵去抓我,我当然不肯遵命,现在,已经撤兵了,我来投案,要把这事和大人说清楚。”
濮青士听王五这么说,心中有些晓畅,就接着询问王五,那些劫案到底是不是他的部下们干的。王五正是要说明这一点,就侃侃而谈,绝不隐讳地说,这些案子有的是他的党徒干的,有的则是别的绿林中人干的,一五一十,一切给濮青士交了底。
濮青士原来就知道王五是一个灼烁磊落,敢做敢当的英雄,这一来投案,更见他勇武正直,在劫案一事上要保全自己的声名。濮青士是政界中人,又受命捉拿劫犯,此时就不免做些官样文章,便冒充说道:“本官原知道这些劫案与你王五无关,但你既为一介百姓,理当遵守大清法规。现在你到处交游,酗酒赌博,也决非良善之人。明天逮捕你,是为了小施惩罚,以正大清律例,同时警戒你以后免犯大罪。”说罢,责令手下差役将王五责打了二十板,赶出门去。
轰动一时的京师大劫案就这么了结了。王五虽然受了点皮肉之苦,但他临危不乱,泰然处事,既保全了自己的声名,又让朝廷命官妥善地处理了这件事,江湖上的人因此更加相信他了。
与濮青士的一面之交,也让王五觉得,朝野上下虽然一片昏聩,但毕竟另有濮青士这样比较开明的仕宦,也实在是难得。王五从此对濮青士留下了好印象。
光绪九年,濮青士出任河南南阳知府,预备赴任时,一时难以筹措齐备路费,非常愁闷。按说,像他这样的朝廷命官,只要敢贪敢占,是不至于落魄到这般地步的。由此可见,濮青士依然比较清正廉明的。
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正当濮青士为路费而一筹莫展之际,王五突然之间来求见。
起先,濮青士的门卫阻挡王五,不让他出来,王五一再保持,非见濮青士不可,濮青士这才把他叫了出来。王五出来,登时膜拜在地,开口就说:小人蒙受大人再生之恩,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现在听说大人升任南阳太守,赴任路上强盗成堆,没有小人保护,一定难免落入他们手上。还听说大人路费没有着落,现在带来二百两银子,权且作为路费给大人用吧。”
濮青士竭力谢绝,并说:“有劳义士费心,本官已经筹得路费,几日内就要出发了。”
王五笑道:“大人何必利用小人?明天早上大人还去某某洋商那里借一百两银子,结果没有谈成功。您哪里来的银子呢?如若大人觉得不妥,可写一张借据给小人,等到任过后再还我,如何?至于马前效劳,侍奉左右,大人纵然不允,小人也决计相随而行了。”
濮青士不得已,只好照王五所言,写了借据,并让他相随,同赴河南。
到了河南卫辉府,他们一行人碰到了罕见的大雨,一连十天,雨不见停,黄河水位暴涨,根本无法渡河。眼看着所带银两即将用完,濮青士心急如火,找来王五商议道:“王义士,我等路费即将告罄,过河又不可能,你看如何是好?”
王五不慌不忙,笑着回答:“大人不必多虑,这是区区小事,哪能难倒我大刀王五?”
说罢,就单人匹马,身佩腰刀,策马奔驰而去,马上不见踪影。
濮青士的随从们七嘴八舌地嚷着:“王五去抢劫了!”濮太守一听这话,大惊失色,整天心绪烦乱,茶不思,饭不香,生怕王五此去,又要惹出什么大麻烦事来。
快要天黑的时候,王五才急匆匆地赶返来,直奔太守住处。濮太守见他出去,死死盯住他,但见王五从腰里解下五百两银子,白花花的一堆堆在茶几上。濮太守事先就有点不悦,沉下脸来。
“本官虽然口渴难耐,但决不饮盗泉之水。你这银子赶快拿开,不要玷污了我。”
王五哈哈大笑道:“大人嫌疑这银子来路不正吗?王五虽然是卑微之人,但不至于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在青天白日之下去打劫。实话说,这些银子是我向一个商人借来的,大人如果不信,何不写张便条差人去叫他来问个晓畅?”
濮青士将信将疑,当即写了一张便条,派随从送去。第二天,王五所说的那个商人果然来了,拿出王五所写的借据呈给濮青士过目,证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濮青士这才称谢,把银子收下。对王五,他也不好说什么。
王五一向把濮青士送到南阳,这才回到京师,重操旧业。此后,他又结交了不少正直的仕宦和读书人,对他们鼎力相助。这些事在江湖上被广为传扬,成为美谈。
清末,王五结识了闻名的“戊戌六正人”之一谭嗣同,为谭及他的同仁做了不少事。
戊戌政变时,王五不避危险,亲自前往潭嗣同的家里,力劝谭出走,而且愿意亲自护送他逃走。谭嗣同保持要以自己的鲜血警醒国人,执意不肯,王五只好作罢。最终,他眼睁睁地看着谭嗣同殉国于刑场。
谭嗣同殉国后,王五十分悲痛,同时对罪恶的清政府有了一点清醒的熟悉。他暗中召集了几百名铁汉,打算干一番事业,但没有成功。
义和团起事后,王五遇难身亡。
一代大侠就这么走完了他的一生,既令人钦佩,又令人遗憾。